而轿外,围成一圈商量的太医们,亦是同样心情。
治,能怎么治?
这要是病了,那总有方子或是神药能吊住命,慢慢治,可是颜侧妃受的伤太重了一一刺客对准的是端亲王要害,二人身高虽略有差距,但以这年代的医术,别说往心脏捅一剑了,就是剑尖挑破了心室旁边的血管,都得死。以他们的经验,刺中这片地方,就是要命。
只能清理伤口,糊上止血药草,讨论出一道方子,喂颜侧妃喝下。
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
其中,已经有太医自知小命休矣,塞钱托小太监传话去交代身后事。
清理完伤口后,整桶清水被血液染成深红色,赵湛是不怕血的,但只低头瞥了一眼,晕眩感袭来一一人能流这么多血?怪不得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喉头一沉,无话可说,怕一说,就绷不住泪意。
遗诏一下,皇后想闯东宸宫,却早被赵湛的人将东华宫圈了起来,慑於伏萤的尸体,又全是一介女流,形势比人强,只能在其宫中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束手无策。良妃却是狂喜一一老皇帝临死前居然改立次子?简直天上掉玉玺,砸得她笑逐颜开,忙不迭派人去东宸宫打探情况,满以为该畅通无阻,没想到赵湛早就跟吉光下了令,哪些人连传话进来的必要都没有。
而良妃,就在这些人之中。
吉光将良妃遣来的宫女请走后,俯首在主子面前汇报:“娘娘的宫女听了王爷不见也不听传话之后,震惊不甘地坚持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你其实不用等这一会儿,她进不来,自然就会走,”赵湛眼皮都没动一下:“不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是。”
“还有徐国公……”
吉光斟酌了一下说辞:“对王爷守在侧妃娘娘身边的举动,略有不满。”
岂止略有。
赵湛能一举成功,少不了国公府在背后的帮助,他自然要为自己女儿着想,见不得在这个当口,赵湛守住一个妾室,半步不离:“有事找我,你就代为传达,没别的事,只是抱怨,下回你就不用说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徐国公肯冒这么大险,为的岂是女儿,而是整个国公府,以及徐氏的长远利益,想当外戚,想扳倒冯苍……该给的报答和尊重一样不少,还想干涉他钟爱谁?不可能。
更不必为着怕触怒徐国公而担忧,他不可能为了这点儿女私情的小事,而动摇二人利益的根本。
他连审问皇兄的yù_wàng都没有,只想陪在颜欢身边。
即使,这对她的病情,毫无用处。
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
直至吉光提醒他,还有一个时辰就必须换上朝服去上朝一一国不可一日无君,遗诏已立,皇兄亦因贪污罪名下狱,他须以新皇身份上朝,正式接任父皇的工作,以及,清洗皇兄的余党。
赵湛只能放下颜欢,沭浴更衣,洗去这一身血,然后上朝,用另一种方式,染上更多人的血。
帝王理应心怀天下,他的心偏到天涯海角去了,独独为她的苦难而动容。
离开东宸宫前,他特意回到轿中一趟,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后,才去上朝,敛起怕要失去她的恐慌,专注於接下来的战役一一每个人都有一场仗要打,若果颜欢是从阎王里夺回自己的性命,那他就要将权势从皇兄的余党中争抢回来。
情绪不稳,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向来敬鬼神而远之的赵湛,在坐上龙椅,逐一清算贪污腐败官员名单的时候,一缕思绪忍不住想,如果阎王今日要收割人命,用这些腌臜的人,能不能从他手中换回颜欢的命。
末了,只感匪夷所思,怎么自己也沦落到向鬼神祈求了。
另一边厢,太医们自是不敢睡的,个个都想着,等侧妃断气,就是自己跟着送命之时,而在他们眼中,侧妃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可以随时定制一套美美的寿衣了。
然而,侧妃却没断气。
太医们也不明白,咋就没死呢?可终究是好事,只要一日侧妃没死,他们就不会掉脑袋,而且万一治好了,那就是他们的功劳,主决策的三位太医的名声亦会更上层楼,有了共同利益,侧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保住命的,根本无关要紧。
只是,她也没醒过来。
这轿,就一直安放在东宸宫之中,违礼之极,但新皇乐意,谁都不敢动它,於是成为了这宫里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颜欢欢睡了很久,这一觉睡得比何时都舒服,彻底失去意识,没有梦境,只有温柔的宁静拥抱着她。
就像所有医院里的植物人,痛苦的不过是身边的家人。
赵湛特许李氏进宫侍疾,每日下了朝却默然坐在轿门外批改奏折,李氏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头几天悄悄的抹眼泪,也因为皇帝对闺女的重视,而稍稍放下了心。
有时还得面对皇帝没头没脑的问题。
“颜夫人。”
“皇上,臣妇在。”
“以前颜欢总念叨着你,也常有书信来往……别怕,朕不是要怪罪你,小姑娘想家,不稀奇,”年轻的皇帝面目平淡:“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回皇上,臣妇只有侧妃娘娘这么一个女儿,自小感情甚笃,让皇上见笑了。”
“朕将你传入宫,也让你陪在她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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