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坐在那儿,从维克托的脚步声消失的那一秒起就开始左右挣扎,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该追上去,一会儿又觉得那样的表现实在是太粘人了——在披集完蛋过的诸多感情中,对方“太粘人了”一直是个主因,维克托会觉得他太粘人了吗?什么样的表现算是粘人,什么样的才是合理呢?直到现在他才开始觉得自己经历得太少了,他从没谈过恋爱,对怎么经营一段感情一窍不通。而且——特别不幸的是——这段感情对他来说如此重要,而它的开端又是如此的混乱。
还有——他忽然又想到,他们始终还没有提及那件事,维克托向他撒谎的事情——他心里分裂成了两半,一方在不停地为维克托辩护(“如果他不那么说你永远也不会来,而维克托只想给你你最想要的!”——而且它听上去非常像奥普拉),另一方则试图强调自己的立场(“我不喜欢被骗……即使是来自维克托的善意的谎言……”)。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件事情当中,最让他觉得难过的不是维克托骗了他本身,而是有那么晕乎乎的几个小时的时间,他真的把那个由维克托构筑的梦幻当真了——他竟然真的以为他得到了那些肯定和赞美,他从中这一个星期的训练中所得到的远比一个简单的演出多,他真真切切地把那个遗失的世界攥在了手里,并且从中吸取了勇气和信心——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了结”,而他以为那都是他为自己挣得的。
那不是挣得的,而是维克托双手捧着,送给他的。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些古装剧里的公主,坐在观众席上等待自己的骑士为她献上荣耀——而不是亲手去赢得它们,从此以后都要这样了吗?维克托很强大,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无所不能,所以勇利就要从此享受他带来的荣耀了吗?勇利能得到这些,是因为维克托喜欢他(他甚至不敢多去想维克托喜欢自己的原因,这是另一个需要封起来的事情),那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勇利了呢?他真的——真的不喜欢这样,非常非常不喜欢。所有不是亲手赢得的东西,都让他觉得无法心安理得。
如果他向维克托提起,毫无疑问就等同于打开了一大盒蠕动着的虫子,这可不妙——维克托一直在做的事情不就是这个吗,他总是试图把一切他认为美好的东西送给勇利,而勇利不肯接受才是最让他难过的。但对勇利来说,那些——更好的学习机会,更舒适的生活、胜大圆满的告别舞台……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去努力得到它们的过程,和过程中勇利将会成为的那个人。那个真正配得上维克托的人。
如果他不是那个人,那他就永远也不会停下去想“维克托到底为什么喜欢我”——而他不能永远生活在这种怀疑里。
他宁愿生活在真实的平庸里,也不愿意生活在维克托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拉来的团队和观众堆砌的梦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