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0年,8月30日,扬州,高邮。
林宇自李庭芝的座舰上站了起来,看到运河上汇聚的连串运兵船和粮船,惊叹道:“好大的手笔!”
几天前,他刚回到望海镇的齐鲁商会,就遇到了从扬州归来的李涛,然后紧接着就被拉上了船,一路来了扬州——不是为别的,是因为李庭芝要打仗了,难得的机会,所以需要他这个陆军过来观摩一下!
今年六月的时候,李璮为了阻拦郝经和议,主动挑起边衅,派兵去西边进攻淮安,最后被夏贵击退。
宋军与李璮在淮河一带拉锯这么多年,相互之间也熟悉了彼此的脾性,总得讲个礼尚往来,他来攻了淮安,宋军肯定也得过去攻涟水回击一下。本来这事该夏贵负责,但夏贵懒得动弹,而李庭芝刚来扬州上任需要立威,而且得了不少新装备正需要亮一下,因此主动揽了这个任务。
而且一打起来就气势汹汹!
他这一次手笔颇大,竟出动高邮武锋军、扬州强勇军、武定军,一下动员了接近两万的兵力,而且由于水路转运便利,所以民夫不多,其中大半是战兵!
这些兵力在高邮汇聚,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别的不说,光是这规模就让随军观战的林宇等人惊叹不已——这可是两万人啊!步兵沿河步行,队伍排出了不知多少里去,运粮草辎重的船只几乎把运河塞满,如堵车般在河中一点点挪着。林宇打得大仗也就几千人的规模,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真厉害啊……果然还是有点底子的。”他感慨了一句,然后很快掏出了纸笔,“得赶快记下来,送回去参考参考……”
宋军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显然是冲着李璮在淮河南岸修筑的涟水南城去的。这座城池如同楔子一样嵌进了南宋的淮河防线里,令宋人如芒在背,如果能拔掉,自然肯定是要拔的。只是之前李璮军强势大,宋军愣是拿这座小城没办法,直到现在李庭芝才下了决心。
他们在李璮那边也是有眼线的,内幕刺探不了多少,但数营帐总是能数出来的。李璮在淮河前线的兵力最高峰时也就五万多,今年来助战的各路仆从军和友军又撤回去不少,所以他手下也就两万多人,还要留一部分防守北城,在淮河之南能动用的军力并不多。论兵力对比,对上宋军真不占优。
这时李涛也从船舱里走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后,对林宇小声说道:“夏贵没出动,难道不是他不愿意出动,而是李庭芝为了独揽功劳,没让他出动?”
林宇一耸肩:“谁知道呢。我看李璮这次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得趁机要点好处才行。”
李涛摸摸鼻子:“也不一定。宋军这么大规模调动,肯定瞒不过李璮,说不定他做了什么应对呢?”
……
9月3日,淮安。
当扬州军抵达淮安,又向东北方的涟水南城出发的时候,果然遭遇了益都军的阻截。
“来了来了!”林宇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敌方阵容,“田?这是谁啊?”
来战的益都军排了好几个大阵,中央是步兵,大约有三千,两翼是骑兵,大约一千,后方举着一面“田”字帅旗。这兵力看着不算太多,但扬州军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到达战场,先锋就几千人,现在也排了一系列方阵,与益都军针锋相对。
一个派来辅助东海观察团的小军官答道:“应该是益都的田都帅,是李松寿的爱将。”然后他无不忧虑地说道:“没想到蒙军撤走后,益都军还有这么多骑兵,不好办了啊。”
宋军一向最怕的,就是北军的优势骑兵,如今对面虽然只有一千,但拉出去一大片看着也挺吓人的。按以往的战例,双方人数差不多,对方有这么多骑兵,这一战基本就凶多吉少了。
林宇对宋军的战斗力也心里没底,但还是哈哈一笑强作镇定道:“没事,现在是狭路相逢,他们就是四条腿的也得乖乖打过来,没了机动优势,还叫什么骑兵?”
不久后,双方战鼓擂起,正式开打。
扬州军列出堂堂之阵,益都军也以堂堂之阵迎战,步兵抗线,两翼马军伺机而动。如果按照以往的玩法,应当是两军相对而进,少量马军前去骚扰,宋军阵型动摇,然后益都步兵趁机压上,取得胜势后马军果决冲击……但是今天的剧本不对啊!
宋军的步兵战术已经很成熟,战线上以队为单位排成了一个个方阵,如棋盘般交错布置着,既紧密,又留出了一定的活动的空间。具体到每个方阵,都是近战兵在外围,弓弩兵在内部——今天李庭芝派出的先锋更是精锐,近战士兵皆身披重甲,其中有一些还装备了最新的亮瞎眼的东海银甲。他们手持长长的拒马枪,只要益都骑兵接近过来,就把长枪向外伸出,形成了一丛令人和马生畏的钢铁丛林。
田都帅派出去的骑兵即使射箭骚扰,也对甲具齐全的宋兵没什么办法。相反,宋军后排布置了很多劲弩,射程极远,箭支一阵阵地射来,前去骚扰的轻骑竟然折损了不少,残兵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林宇见状,立刻记录了一笔:“严阵以待的步兵并不惧怕骑兵……关键还是在于如何利用机动性与反限制机动性……”
另一边,益都军先是敲起了锣,将骑兵收了回去重整,然后又击鼓,步兵动了起来。看样子,他们是想让步兵压上,先混战打乱对方的阵型,再让马军伺机突击。
其实北军的步兵也不比宋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