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家族一朝复起,夜氏余臣几剩于无。
朝堂之上,一眼望去,若不是百年前便已附应暗夜家族的族臣之后,便是新起后兴的几脉尚武世家。然而无论是新人还是故人,灸日能认得样貌叫起名字的绝不超过半数。间接原因大概就是在灸日的印象里,晨起面圣、议事仪政这八个字,还停留在前世的宫廷连续剧里,而他自己,亦是从未考虑过更未曾亲身参与一次。
稍有微词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敢于宣之于口,并有胆亲手叫醒只酣睡不足一个时辰正处于燥怒边缘的秦王的,大抵也就冷将军一人了。
“绝辰,你不能听那小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才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啊!”灸日将头死死压进身下撺成了一团的棉被,向站在床边左臂上挂着那件只在复国大典上被穿过一次的太子服的冷绝辰闷声苦喊道。
冷绝辰面色不改,抬手将也已在胳膊上挂了不短时间的太子服抛到了床上,“二皇子已经在殿外站了近小半个时辰,看样子态度坚决的很,你若是继续耗,一日日耗下去,定能耗得过他。”
灸日便是再糊涂也听得出冷绝辰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脸上一红,扎在被子里的头登时就抽了出来。哀怨地与冷绝辰对视一眼,起手把经了一番折腾仍十分顺滑的长发拢到脑后,灸日尚有三分睡意的眼在看到床上摊开的太子服时瞬间清醒了!
“我想好了!”左手撑在身下从床上翻起,灸日神色一定,望着冷绝辰痛定思痛道,“我们私奔吧!”
冷绝辰眉心不觉一皱,狭长的凤眸斜斜的挑向灸日,“太子殿下这是睡糊涂了?”
灸日果断摇了摇头,边下床拾掇自己近乎全无的形象,边急声道,“回西虎!我决定了!回西虎!”
在军营的时候灸日捞不着一个好觉,本以为回皇宫能大梦一场,结果一觉倒比在西虎还要短的可怜!两相一较,还不如回西虎睡他的硬木板要来得舒心。
打定了主意灸日收拾起来也快了三分,起床耗了小半个时辰整个梳洗过程连半刻都不到。再加上带着冷绝辰从翻窗、越墙一系列做完,等两人跑出皇宫的地界,时间也不过一刻而已。
“出宫出得像越狱一样,也真难为你了。”冷绝辰看着眼中残余了几分兴奋之意的灸日,无奈的垂首摇了摇头。“可怜你那弟弟,还不知道要白等几时。”
灸日满脸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小子贼着呢!等那小半个时辰差不多就是他的极限了,你还真当他能等到我出去?”
“是么。”冷绝辰也虚望了一眼逐日殿的方向。这一次,你定要猜错了……
疏影来时不止带了那件太子服还拎了一只四层的竹刻食盒,虽然仍是那副孤傲冷淡的脸色,冷绝辰却看得出那双眼睛里带了几分真心。毫不犹豫的答应灸日回西虎的要求,甚至在出偏殿时跟在灸日身后翻窗而出都不曾有一丝犹豫,放任自己和灸日一起胡闹,也许是他在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几丝威胁吧……
冷绝辰也确实没有想错,一向耐心不厚的疏影这次愣是顶着随侍一催再催,脚下依然如扎了根一般在偏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
“殿下,要不您进去看看?还剩一刻就来不及了,若是太子殿下还未起,并不会有人敢问。可若您也缺了早朝,定会被那些人诟病……”随侍疏影的疏影下生起便跟在疏影身边的外家弟子,论起事来当然要站在疏影的立场,而在昨夜之前,这些话必会说动疏影。那随侍见疏影脚下动了动,正要再说两句,一道黑影突然袭向眼前,尚来不及反应时已被一个巴掌扇歪了头。
“闭嘴!”疏影甩了甩手,不耐地低吼道,“再让我听到你对大哥不敬,仔细你这条命!”吼完,疏影仍不泄愤的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的侍仆。若非这些阴人嚼舌,自己岂会与那人平白生了多年的嫌细!想到这里,疏影忽地在心里暗暗唾骂了自己一通。既恨那些在年幼的自己身前身后嚼舌的下人,也怨母亲灌输自己的那些嫡长尊卑的言论,更怨自己听信那些话就将只长了自己两岁的灸日视作绊脚石从那起便对他的生死视若无睹……
握着食盒宽扁持柄的手微微一紧,疏影眼神一凛,视线不着痕迹的从随侍身上转向一个时辰已过依旧紧闭的殿门。又过一刻,心底最后一丝耐心终是消耗干净了,疏影不再犹豫伸手叩了叩殿门。只两声,虽未用上多大力道却足以让殿内之人听到,然而疏影等了一等脸色一黑,抬腿一脚便踹开了殿门……“暗夜清和灸日!你给我等着!”
清凉的晨风穿梭在敞开的殿门与一扇不知开了多久的窗前,一遍遍回荡着疏影恼羞成怒的吼声。
半只脚踏进天香楼的灸日心有所感的回头望了一眼,“绝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冷绝辰看了眼天香楼内人声鼎沸杯盏推交比楼外摊贩的叫卖声还要杂乱许多的喧闹声,眉头不禁一紧,冷哼道,“你若指这楼里的声音,我确是听到了。”
听到冷绝辰话里三分不悦五分不屑还外带了两分诧异,灸日连忙回头一看,这一眼叫他着实吃了一惊!“现在不过辰时一刻,哪来的这么多人?”
“原来世间竟真有不知谒神日之人。”站在灸日身后等着进楼的一身着青色长袍男子,自诩fēng_li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灸日还未做反应冷绝辰已先闪身与那男子对上,反手又将灸日拽到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