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过头再一想,当初我确也是幸福的。 别院虽破,四墙却还挡得了风雨。尽管常是饥不裹腹,我也磕磕绊绊的活了十七年。尝尽了那些苦楚,我才养出了一个这般容易满足的胃口不是?”灸日微微上扬的嘴角始终啜着浅浅的笑意,笑意虽浅,却浸到了眼底。也如他所说,唯有无法奢求的人,才会格外在乎星星点点的满足。
背后之人不知站了多久,即便不是从灸日开口的那一刻听起,也十足的听去了灸日话语中渐渐淡去的怨恨。
“你……可还怨我?”不同常时喑哑的嗓音在灸日和疏影之后响起。疏影大惊失色的回头望去,落眼处是暗夜幽瞑隐于阴影下莫测的神色。
刹那失神后,疏影急忙恭敬地半低下头颅,向后退了三步。他可以暂且放纵在儿时的回忆中无意识的隐去几分警惕,可在自己父亲面前,他心中的敬与畏,没有一刻曾放下过。
灸日看了眼不甚自在的疏影,淡然一笑,却是转移了话题,说道,“疏影已然是半步踏出天阶的年轻高手了,要是得空了,不妨去北狼同几位舅父学些运兵之策,总会用得上的。”
疏影猛地抬头,精光闪现的双眸直直地望着灸日浑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的模样,“大哥……”
灸日虚摆了摆手,一双杏眸轻挑向暗夜幽瞑的方向,“不过还要父皇答应才行。我长久的待在西边,你若也去了北边,父皇身边就剩瑛堂和静影两个,想想……很是孤单啊!”
灸日故意拿腔怪调的在这‘父子三人’诡异的相处氛围下一出声,暗夜幽瞑掩饰在淡漠下的神色竟比疏影还要崩快了三分。“掌兵之道是我暗夜家族立足天下的根基,只从书上学总归少些实战经验,立夏后,你便依你大哥所言去北疆历练。”
“是,父亲!”疏影满口应下的声音带着无法收敛的激动。疏影本就无心皇权,有朝一日若能如暗夜清玄战天,纵横疆场、恣意挥刀,便是疏影尽心所愿。
“立夏啊……确实是个好日子。”灸日神秘的笑了笑。学习用兵之道可不仅仅是站在军营里呼喝几声排个阵、练个拳脚就学得到的。以他那三舅的性格,少不了要演练几场大阵丈给暗夜幽瞑的儿子看一看。对待他以外有暗夜家族血脉的人,明着不能收拾,暗地里出几口气全当是疏影历练的内容罢了。
但是,立夏前后正是兽人心头无底的时段,兽人祭祀兽神祈祷风调雨顺,安食无忧的度过此后一夏、一秋、一冬,就在立夏当天。若是这段时间,人族大军突然频频在人兽土地接壤之处大动武,兽皇便不会狠狠地糟心一场,也绝不会差了几分。
暗夜幽瞑似笑非笑的看着灸日,“你也不怕纳兰倾君来找你算账。”
灸日悠哉的摊开手,不知是真无辜还是真炫耀的说道,“我家舅舅很疼我这外甥呢!”
疏影对纳兰家族和暗夜家族的恩恩怨怨知晓不深,自然也想不到灸日这么深,但欣喜之下也只能把疑问撇到脑后。
灸日无意的瞥了一眼方才还喜不自禁,此刻却脸色有些纠结的疏影,当知心好哥哥正过瘾的太子殿下一把揽过疏影略显僵硬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想什么呢?去北疆不开心?来西虎也可以,只不过哥哥我肯定是没有舅舅教的好就是了。”
疏影微微挣了挣扎,然而在暗夜幽瞑眼前给疏影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甩开灸日,只得放弃挣扎,无奈的看着自己毫无自觉的大哥道,“大哥,你和父皇都出来了,各家家主大臣和几位圣魔导师还在里面……”
显然在朝堂人事这方面疏影要比灸日更老道。因为灸日压根没想到这一点,甚至说,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尴尬的松开疏影,掩嘴轻咳了一声,灸日刚要说话,暗夜幽瞑已经转身走进了侧门,只留一句不知是对谁说的,“跟上。”
灸日和疏影对视一眼,连要抬腿的意思都没有,只把胳膊又搭到了疏影肩上,笑道,“不要看我,我可是事先打过招呼才出来的。这肯定是对某个连招呼都没打就溜出来的人说的。”
疏影气极、攥紧了的拳头在身前颤了颤,终是没敢给那张看不见表情,但定然很欠揍的脸来一拳,奋力一耸肩,几步就走到了侧门。
“慢走!”灸日倚着身后的悠悠的挥挥手。
已经一脚踏进了门里的疏影突地一顿,忽然淡定了,头也不回的扬声道,“宴会上也没看见冷将军,不知去了哪了。”
一击命中!
挥舞的胳膊一收,灸日反身迎风而起,直接向逐日殿的方向飞遁而去!
什么疏影、什么兽人、什么禁魔山,此时灸日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三个字,冷绝辰!
遥遥的灸日一眼就扫到了目的地,因为满皇宫一共三个地方最亮,两个都在身后。灸日在偏殿前落下时,片刻前还灯火通明的偏殿倏地黑了一半……正是床塌所在那一面。门外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正要给灸日施礼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片黑影惊得怔了一怔!
眼见这一幕,灸日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地了,还好,至少人还在……天知道灸日为着冷绝辰在武行山下遇袭那次后怕了多久!
然而心是安了,这门……敲还是不敲?
站在左侧年纪看上去比灸日大了五六岁的侍卫见灸日对着门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似是看懂了什么,本还显刚硬的一张脸顿时猥琐的笑成了一团,对着灸日躬身行礼,低声问道,“殿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