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不答, 反而拿起桌上焕然一新的“虞美人”。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对方两指并拢,抹过剑锋,摇头晃脑地吟道,“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方淮一听这诗,立刻心里一惊——这正是他们太白宫剑道弟子入门剑法的剑谱第一页上写着的一首绝句。
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面前剑风一扫,那人已将剑尖抵上他喉咙,似笑非笑道:“太白宫弟子跑到凡人的皇宫里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只言片语间,他还没猜出对方的来历,对方却把他老底都掀出来了。
寒气森森的剑尖还抵着他喉头,方淮倒也没有太惊慌,也没有向后退却,而是道:“原来前辈早已识得晚辈的来历。请前辈不要误会,晚辈虽是太白宫弟子,但不是并代表门派来找前辈的。”
“改口得倒快。”那人审视了方淮片刻,施施然把剑放下,扔回了桌案上。“楚王说你是为了金光草来的?”
方淮点了点头,那人一撩衣袍,在先前楚王的位置上坐下,淡淡道:“为了救人?”
方淮道:“是救人,但不是用草药去救,而是有人用我师弟的x_i,ng命作交换,要我从仙岛东南倾上带回一株金光草。”
那人发出一声嗤笑道:“异想天开。”
方淮道:“虽然是异想天开,但为了师弟的x_i,ng命,晚辈也不得不一试。”
那人眼光不住地在方淮脸上逡巡道:“那人是谁?”
“前辈是指……”
“拿你师弟x_i,ng命威胁你的人。”
方淮犹疑了一下。道人轻笑一声:“你要我交代金光草的下落,却不告诉我你要把它交给什么人?那我恐怕……”
方淮道:“太真宫宫主尹梦荷。”
“尹梦荷?”道人稍稍提高声音表示惊讶,“堂堂仙门正派弟子,怎么会跟这么一个女魔头扯上联系?”
方淮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得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一遍,索x_i,ng就将事情从他们离开昆仑试炼开始讲起。
“原来你还是昆仑的人。”道人的声音变得没有起伏,将“昆仑”两个字咬得尤其紧。
方淮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但仍旧面不改色,继续叙述下去。
他说自己从那座宝殿中救出了方淮,然后回到营地,休息一夜后回昆仑,没想到刚回昆仑,他和余潇就又被尹梦荷抓走,成了太真宫的阶下囚,之后便是他和尹梦荷的约定。
道人听完他的叙述,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方淮忍不住开口问他的时候,道人说:“你的故事说得不错。”
方淮皱了皱眉道:“这不是故事。”
道人道:“不是故事?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的师弟落在魔女手中,你第一个想法不是回自己的门派求援,而是跟她定下什么约定?如你所说,你爹娘都是正派的修士,而你自幼生长在仙门,却宁可去信一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也不相信你那些正派的前辈们,你觉得这合乎情理吗?又叫我怎么相信呢?”
道人的话一语中的,叫方淮一时沉默了。
道人看着他的脸色,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要走,方淮却忽然道:“我虽然在仙门中长大,可我认为世人的善恶,不是靠是仙是魔来区分的。仙门之中,也有不少唯利是图的人,为了贪欲,甚至不惜诬陷别人,残害别人的x_i,ng命。”
道人的脚步停住了。像是被他的话勾起了一点兴趣:“哦?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方淮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他说到“昆仑”时,道人骤变的态度。
这人对他的敌意和怀疑,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叙述减少,反而是在知道他也是昆仑弟子之后,变得更深了。
这又是为何?这人与昆仑有过什么龃龉?
方淮思索片刻后,那道人倒是很耐心在站着原处,等着他的回答。
方淮说:“因为我怀疑我师弟在宝殿中受伤,是一名昆仑长老下的手。”
“哦?”道人再次拔高了音调,这次是真的饶有兴趣了,“你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
方淮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要我说出我的怀疑,前辈也该把自己的名字或法号告知吧?我总不能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一个不知道名号的人。”
道人笑道:“小子倒是一点便宜都不肯让人占。我就是报给你名号又如何?你怎知道我报的是不是假名呢?”
方淮道:“我与前辈素不相识,前辈又何必报给我一个假名,难道前辈是哪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吗?”
道人讽笑了一声,却不是嘲讽方淮,而是自嘲。“我的道号是摇光。至于姓名,无名之辈,不提也罢。”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也一直留意着方淮的神色,同时手搭上桌案,只要对方有动手的意图,立刻抓起“虞美人”迎击。
但方淮的脸色和一般人听到萍水相逢的人报上名号时的反应没什么不同,只是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摇光前辈。”
摇光道人注视了他片刻,重新坐回位置上道:“现在该说说你的‘秘密’了?”
方淮便将鉴道大会之初,娄长老对余潇的有意接近和后来的暗中刁难,再到昆仑弟子宝地试炼的突然提前一一道来。
摇光道人听完后道:“你说的这些的确可以作为怀疑那长老的依据,可还不足以让你认为他就是伤你师弟的人。”
“是。”
该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