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常有的光景,亨利的开口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早已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的米拉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他接着说:“这个词可以用于数种语境当中表达数种涵义,包括用以形容士气和信仰的某些方面。但若是追根溯源将其最初的涵义以最为正确的现代语言转达的话,它的意思应当是”贤者竖起了一根指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安慰剂。”
“在魔法和圣术、炼金术和神秘学崛起之前,医术尚且处于萌芽时代的时候,即便是贵为拉曼文明摇篮的东海岸,医生们最常诊断出来的也都是各式各样的‘不治之症’。”
“有一个著名的古典拉曼时代笑话就是关于一位‘从战场上活下来,再从掠食动物口中活下来,最终逃过了最后的威胁——医生的魔掌,从而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的士兵的故事。”
“啊——我读到过。”米拉翻了个白眼。
亨利耸了耸肩:“这个笑话以拉曼人最为擅长的反讽口吻,描绘了一位因为不去看医生而幸运地活了下来的士兵。所以你大概知道那个年代的医术到底是一种多么不靠谱的东西。”
“不治之症,遍地都是。但讽刺的是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医生反而是一种暴利的行业。”贤者以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接着说道:“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能获利的机会,因此即便你是被诊治出了以当时的水平不可能医好的症状,他们也依然会给你开药。”
“而这种药,就是‘佩拉茨伯’。”
“安慰剂。”米拉皱着眉头接着他的话自动补充——她大概知道自己的老师想说什么了。
“这个故弄玄虚的词汇一半是精灵语另一半是巫师语,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个成语词汇,但在过去几乎就连大部分的医生都不知道它的意思,就更不要提那些病人了——而这也正是它被创造出来的目的。”
“神药、万能药‘佩拉茨伯’。”亨利第三次耸了耸肩,而米拉从他平静的语调当中听出了一丝丝极细微的嘲讽。
“这种药剂的组成成分很是简单,薄荷、糖浆、还有一些水。”
“可治愈的疾病范围从打着凉喷嚏一直到被地龙啃掉半边身体,基本上只要医生觉得你的病没什么大不了或者是没救了,他们就会给你开出来这种其实还蛮好喝的药剂。”
“然后。”亨利又竖起了一根手指,他在强调重点的时候总会这样做:“令人讽刺的便是,这种所谓的安慰剂,治愈率居然高达百分之三十。”
“......”米拉回过头看向了那些容光焕发的骑士和佣兵们,她知道亨利在指的是什么了。
“所以,你说是魔力的影响,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贤者用十分标准的拉曼语引用了魔力这个词汇的其他涵义,而女孩白了他一眼:“好卖弄。”
“不是确实存在的魔力,而是心灵的魔力.......吗。”她小声地这样说着,然后望向了正在营地中央沉睡的独角兽。
商人们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商品,舍弃掉那些过于沉重的物品。
而骑士们也纷纷取下了盔甲和马甲,尽管丢盔卸甲意味着损失荣耀,他们却也明白这不是拘泥于细节自我禁锢的时候。
昨夜忽然出现的独角兽,就是这些人的佩拉茨伯。
实际上只有安慰效果的万能灵药。
但却确确实实能够改变一切。
这是何等奇妙的景象啊。
药物实际上是没有效果的。但倘若你坚信着这种药剂对你的身体有疗效,你在饮用了它以后也会变得乐观起来,积极面对生活,正是这些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治愈了你的疾病。
而独角兽的出现,对于原本的局势改变其实只是杯水车薪。重伤的人仍旧昏迷且卧床不起;补给困乏,魔女、地龙、食尸鬼和行尸的威胁依然存在;ròu_tǐ依然疲惫不堪——这一切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
但经受着千百年来的共同拉曼文化熏陶的这些商人、佣兵和骑士们却坚信着。
坚信着这至白纯洁的生物是为他们带来希望,能够指引前路的存在。
所以他们行动了起来。
“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了,齐心协力才能走出这片困境。”
“丢弃商品又怎么了,龙、魔女、甚至就连传说中的独角兽也都已经见过了,这辈子已经值了。”
尽管也听说过独角兽这种存在,但出身西海岸并不与他们共享这文化这信仰的洛安少女对此感到真的是十分的不可思议。
困难处境没有得到改变,物质上贫乏也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但在精神的方面上仅仅因为这么一件米拉不太能够理解的突发事件,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亨利望向了她,他从女孩的这句话当中听出了少许羡慕的意味。
亚文内拉是一个多神教的国家,信仰浅薄只能算得上是一种口头禅和寄托。而洛安人则是被白色教会在西方的分会与奥托洛联合灭了国的民族,这些背景以及在索拉丁高地的遭遇令她本人对于白色教会保持有一种刻板的偏见,因而对其信徒为何拥有信仰,以及信仰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也难以理解。
直到今天才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正视了它。
信仰,能够使得原本有分歧的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联合起来,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