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在里加尔大陆南端的草原游牧民族眼里看来,自诩文明社会的定居民不过是一群柔弱无力的绵羊。这所指的不单是他们在生活上多数都以农耕为生缺乏战斗和狩猎采集的能力,一辈子祖孙老小都待在同一片土地上如同被圈养的家畜。在精神上,西海岸和各大帝国的农民还有工人们,也与阿布塞拉人天差地别。
有过放牧经验的人都明白不论羊群有多大,只要找好并且控制掌握好领头羊,那么余下的那一大群就都会听从指令。这种盲从和缺乏主见在人类身上亦得到深刻体现,相较以闲散部族聚居刀口舔血于恶劣环境之中谋生的游牧民,定居民的文明程度越高,单一国家的人口基数越大,从众心理就越是明显。
学者们将这归咎于僵化的职业与阶级带来的结果,一辈子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的农民并不拥有主见,由他们所组成的“多数”在面对拥有先天武力和阶级优势的贵族这些“少数”的时候第一反应也自然是卑躬屈膝。
生物的本性是趋利避害,面对存在于食物链更高阶级的个体动物们的第一反应会是逃离。而在人类社会亦是如此,只是有的时候就连逃也逃不掉因而最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地逆来顺受。
大部分人早已习惯了生命当中由其他人所赋予的不平等,外貌、财产、权力、出身,作为社会生物的人类自出生开始就注定摆脱不了与身遭的其他个体对比的事实,若是不能忍受这一切的话那么人生必将无法进行下去。因而一般的平民面对来自高位的不平等和欺压都会选择退却忍让,即便若是集结起来的话他们所拥有的力量远胜于对方,但却总是会因为拥有优势的那少数人而战战兢兢,逆来顺受。
不平等,不美好,但至少他们活着——亚文内拉南方和其他许多西海岸地区常见的这种不合理的社会情形,至今仍旧存在的原因就在于此。它并不需要满足所有人的理想和普世观念,只是在眼下在这种特定情形之中能够行得通,它就会这样继续存在下去。
直到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试图挑战它为止,亚文内拉的领主贵族们肆意横行不把人民当一回事的情况都会一直存在。
但人终究是人。
他们不是只要眼下能够活下去那么其他一切都无所谓的牲畜,他们不是圈养的绵羊。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类。
我们的贤者先生曾经在爱德华王子进行三月宣言的时候,说他给予人民的是“危险而又无比美丽的希望”——而这也正是人类与其它生命最大的区别。
圈养的牲畜无法在脑海当中描绘未来,它们没有想象力,因此也不会产生危险的结果。
希望对于人类而言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既可以在当下所处环境极为艰难的情况之中令困苦不已的人们继续坚持下去,也同样可以在其它的一些情况当中,成为一触即溃的局势所欠缺的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言语的力量是可怕的。
爱德华在一直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农民们心中点燃起来的是希望的火花。
他们曾经没有渴求,非要说有的话也就仅仅只是守住现在的生活不要失去更多。但现在他们尝到了美好生活的滋味,见到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征兆。他们看到了前方存在的希望的光芒,不再是为了不属于自己的领主的利益而打一场迷茫的战争,他们有了目的,他们有了决心,他们明白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这扩大开来的星星之火有朝一日必将成为燎原之势,但眼下它刚刚开始自艾卡斯塔平原扩散至内拉森林,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被焚烧了村庄屠杀了妻儿的,南方的农民们。
美好是需要丑恶作为对比的,而人类这种生物所拥有的希望这种东西一旦由于他人的恶意被彻底灭绝,那么即便是与绵羊家畜无异的定居民,也会在一瞬间因为了无牵挂,破釜沉舟成为最可怕的复仇者
——奥托洛人被排挤在了南方联军的圈子之外。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上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亚希伯恩二世麾下的南方联军,和奥托洛人之间本就并不拥有团结这种东西。根深蒂固的亚文内拉南方贵族们所拥有的情绪是微妙而又矛盾的,一方面他们确实如同亚希伯恩二世那样抱持着传统的西海岸王国思维,处处将奥托洛的商人和旅客地位设置与自家平民与商人之上。另一方面,身为贵族的他们自己,却也有着一股想要通过在对方面前表现、贬低对方之类的来获取一些卑微的优越感的奇怪冲动。
这种扭曲的骄傲归根结底这或许仍旧是自卑的体现,想要在远比自己更强的角色面前,展露出些许的威风令对方亦刮目相看——他们击溃了北方军,于是开始了欢呼,抬头挺胸,不把奥托洛的重步兵军团看在眼里;奥托洛人过分深入内拉森林被北方军分割绞杀,尽管他们自己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他们注意到的确不是对方减员4成仍旧维持有较好的士气和军纪,没有崩溃在这异国他乡的优秀素养,反而开始说是这件事情“代表了帝国的顶尖战斗力也不怎么样”。
口无遮拦的南方贵族,莫名其妙地在己方失利的时候,因为奥托洛人同样失败而自认亚文内拉的贵族骑兵高人一等。而被北军的游击战战术搞得身心疲惫的奥托洛人,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再去陪他们玩贵族游戏了。
只要凑在一起,那些亚文内拉的贵族们就会装模作样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