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怀恩不明白这是怎幺回事,但处在一班公鸭嗓子的太监中,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皇武八年十月,大将军洪焕在淮南大破陈军,斩首数万。捷报传来,齐帝大喜,封赏之余,又特赐洪焕乘辇入殿剑履不解。荣妃也晋为贵妃。
十一月洪大将军凯旋而归,天子亲迎于郊,百官相随。礼毕,又在含元殿赐宴,齐帝亲自举杯行酒,一时间洪大将军风光无两。
五日后,洪涣在宅中设宴,遍请朝中权贵,成怀恩也在其中。
洪涣多年在外征战,成怀恩又改易姓名,对他的来历未曾留心。不知道这个小宦官就是当年乌桓王的后裔。但即使知道,洪涣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成怀恩一直记得这个威武的大将军。当年部落被齐军屠灭,乌桓王与王族成员数十人尽被押送至洪涣的中军大营。在那座大营里,他目睹了族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被尽数斩首,父亲被凌迟处死。十岁的阮安跪在场边,被满地的鲜血吓得面无人色。
他的母亲,乌桓王后被置于营中空处的横木上,狰狞的齐兵一个接一个扑上去,在她尊贵的身体内尽情蹂躏,直到两天之后才气绝身亡。阮安永远都忘不了母亲躺在浓浊的白色污物中,凄惨无助的哀叫声。
还有姐姐阮滢。十四岁的她,与王族所有的女眷一样,被缚在场中任齐兵淫辱。自从她被带入洪大将军的营房之后,阮安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
成怀恩放下几乎被揉碎的请柬,对着铜镜仔细揉搓僵硬的面部,收敛眼中的恨意,然后平静的走出房门。
大将军府佔地颇广,成怀恩还未下马,就有人围上来嘘寒问暖。他记性极好,当下一一作答,虽然面无笑容,但态度和蔼,也没有冷落他们。
席间水陆诸味杂陈,较之宫御宴亦毫不逊色。但成怀恩食不知味,除了偶尔与座中宾客随口应答,便仔细审视每一个侍女,对堂上献舞的女伎更是加倍留意。
堂中诸人竞相巴结主人,洪焕陶然而乐,一座皆春,气氛热烈。
只有远处一双眼睛,在暗地里打量着成怀恩。
酒宴将半,成怀恩仍未曾看到阮滢的身影。他念及大将军府难得一入,不由心急如焚,藉故离席,缓缓走出大堂。
已是初冬时分,圆月如盘,寒光似水,堂外凉气逼人,但成怀恩却浑身燥热,禁不住扯开圆领。
阶前彩灯高照,人头涌涌。成怀恩一边细心观察络绎不绝的侍女,一边朝侧院走去。他穿着绛紫色圆领外袍,一看便是内庭太监服饰,虽然官阶不过五品,但较之外庭二品官员还要风光,众人见他往膳房走去,都未加阻挡。
各色菜餚流水价从厨中递出,捧酒端菜的侍者川流不息,成怀恩在旁等候良久,仍一无所获。他估计姐姐应该被洪涣收在内院,可即使当朝一品,洪大将军也未必会让他进入内院。如今好不容易入府,岂能半途而废?成怀恩一咬牙,不顾嫌疑,乾脆走进房内,一一审视台前灶下的厨娘、仆女。
“看来白姐真是在内院。”成怀恩装做对菜餚制做有兴趣,站在掌厨师傅旁边,心不在焉的望着锅里,心中暗想。
“这鱼烧得不错,赶明儿入宫到御膳房教教御厨。”成怀恩随口讚了一句,不待那人惊喜交加的答谢,便转身离开。
他一边盘算如何打听阮滢的下落,一边信步走到旁边的小院内。
院里堆满了乾柴,成怀恩被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苦笑一声,正待举步,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小屋的破窗里透出一点灯火,传出断断续续的异响。成怀恩心下大奇,悄悄走到窗下,向内张望。
柴堆中露出一段苍白的ròu_tǐ,一条壮汉伏在上面,肩上架着两条带着铁链的小腿正拚命挺动腰身,腹部重重击在抬起的肉臀上,啪啪作响。
那女人似乎毫无反应,任壮汉抽送抓咬,只横身而卧一动不动。苍白的身体上到处是青肿的淤痕,令人触目惊心。
成怀恩屏住呼吸朝那女人脸上看去。只见她头发散乱,蓬若乱草。细弱的柔颈中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铁环,穿着铁链锁在墙角。脸部埋在乾柴堆中,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