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哪怕先前有被引出来的火气,此时却是消散了大半。
他行事一向随心,从未跟谁解释过什么,可此时看着顾九,倒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好一会儿,庄子期才开口,缓缓道:“此事,我再考虑考虑吧。”
只是那神情里,已然有些松动了。
顾九闻言,也松了口气,笑道:“但凭先生高兴就好。”
她依旧是温柔至极,倒像是没什么事情能惹到似的。
庄子期不由得想起往事来,神情也有些恍惚。
这丫头……实在是太像他记忆中的人了。
下一瞬,他的眼神便有些颓然,像是被记忆烫到似的,脸色都有些痛苦:“方才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冲你,我只是……”
他的眼神在顾九的脸上扫过,又偏过头去,连那眉眼都被浸了几分悲凉:“医术这一道,脏的很,老夫原本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再碰的。如今为了顾念蓝这小丫头破例一次,已然是因着你的救命收留之恩。再多……是不行了的。”
这话里带了太多内情,顾九被他神情中的悲哀与愤懑惊到,却并未继续追问,只是道:“今日我出言唐突,还请先生见谅。”
他不说,顾九也不会追问,只是心里却起了疑心,庄子期这表情,倒像是旧日里有冤似的。
庄子期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从那些纷纭的往事里挣扎出来,起身道:“走吧,去给小丫头上药去。”
顾九闻言,顿时应了一句,起身随着跟上。
待得给顾念蓝敷好药之后,已然临近正午了。
顾念蓝背上有药不得起身,奶嬷嬷便将饭菜端到了床前,伺候她慢慢的吃着。
明儿就躺在她身边睡觉,小小的奶娃娃就在身边,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则是放在了他的唇角,时不时的嘬两下,瞧着分外可爱。
顾念蓝原本是有些疼的,可因着明儿在身边的缘故,小丫头倒是起了几分保护弟弟的心思来,忍着没有哭也没有闹。
一直等到吃完了饭菜,才脱力似的重新趴回了床上。
林安惦记着房中的顾念蓝,草草的吃了两口饭菜就要起身去看她,却被庄子期叫住了:“林行舟,你给我站住。”
林安顿时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安的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揪了揪衣摆,偷眼去看庄子期的神情。
他这是哪儿惹到师父了,都开始叫自己的大名了!
庄子期睨了他一眼,点了点他的碗:“将你碗中的饭菜吃完。”
闻言,林安顿时应了一声,走回来乖觉的将碗中的食物吃干净。
大抵是因着自幼缺少吃穿的缘故,所以在食物上,庄子期有着十分严厉的规矩。
不管当日是什么吃的,都必须乖乖吃完,否则便会被凶。
这俩昂日顾念蓝在,他也是太惦记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妹妹了,所以才忘记师父的忌讳。
眼见得林安乖觉的坐了下来,顾九却是有些愣怔,下意识问道:“先生,您方才叫他什么?”
她若是没听错的话,那个名字是……林行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庄子期哼了一声,道:“叫他的大名,林行舟。”
林行舟是谁,若问五年后上京之人,不说无人不知,可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西楚国最年轻的文状元,一篇上京赋竟引得都城的纸张都涨了价格,更被皇上钦点,可谓是风头无两。
那时顾九跟秦峥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也曾经听他讲起这位文状元,据他所言,可以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来形容,且因着他是一个孤儿,是以上京中的几个派系都想要争取此人。
顾九一时觉得有些玄幻。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小孩儿生的不一般,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未来的寒门贵子第一人,圣上钦点文状元!
见顾九半日都不说话,倒是庄子期先开了口:“怎么,这名字可有不妥么?”
闻言,顾九顿时连连摆手,讪笑道:“不曾不曾,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十分好听罢了。”
她说到这儿,又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正在乖乖吃饭的林安,越发觉得命运有些玄妙。
“林安可曾读过书么?”
听得顾九的话,林安才从饭碗中抬起头来,摇头道:“没读过。”
他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不对,先前我们住的地方有一个私塾,我听过他们背书,这个算不算读?”
“你若是会背,那便算,可会么?”
闻言,林安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头算道:“三字经背完了、大学中庸记得一点,论语也会一些……唔,其他的,还听过几篇诗经,几句乐府诗。”
顾九听他自己算着,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笑道:“那你背背看,我且听一听。”
而林安接下来的表现,却让顾九眼前一亮。
他听私塾讲课是断断续续的,因此连背的内容也是不连贯的。
然而正是这样,才让顾九惊诧不已。
因为但凡他听过的东西,都背的八九不离十!
便是日日生都未必能做到这般,偏偏林安只是过去听了几次……
这简直就是个神童吧!
怪不得前世里他能成为文科状元呢,原来这脑子竟是自幼便如此好用。
顾九想到这里,看着林安的模样,又有些心疼。前世里庄子期根本没逃过这次劫难,也不知后来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