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分别的时候,他送给小师叔的。
不想现在时光流转,却又回到了他这里。
庄子期叹了口气,竟又生出几分近乡情怯来。
先前见到玉佩的时候,他几乎是连夜便收拾了东西赶来,这一路上他近乎不眠不休的赶路。
可是真的到了这里之后,他却又生了几分惧意。
也不知,小师叔现在如何了。
都有些站不稳了。
还是门口的小药童当先迎了上来,笑着问道:“这位先生,我来扶您吧?”
见那小药童过来,庄子期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必,我自己来便是。”
他走路的时候有些跛脚,顾九见他一步步的走进药铺中,竟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她压下心里的酸楚,快步随着跟了上去。
世安堂内贴着一副对联:但愿世间皆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墨笔挥就,可见行医仁心。
庄子期只看那一副对联,瞬间便觉得眼眶一红。
这字,是他的。
而顾九显然也认了出来,迟疑着道:“师父……”
她是见过庄子期写的字的,自然也认得出来,这是师父的字。
不过相较于现下他的笔锋,这一幅对联上的字,力道上显然带着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笔锋颇为刚健。
庄子期深吸一口气,回头问那小药童:“你们家赵先生何在?”
来世安堂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十个里面,八个都是要来找赵岩的。
所以小药童也不奇怪,只笑着行礼道:“回这位老先生,我家先生在后面看诊呢,咱们铺子里的其他大夫医术也都很是精湛,您可将自己的病症告诉我,我保管给您寻个靠谱的。您放心,这里的大夫们都是先生的徒弟,行医也都是有准则的,绝对不会坑您。”
他这一番话说的熨帖,若是寻常来看诊的,必然就安心的应了。
奈何庄子期不是来看诊,而是来寻人的。
因此他只是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道:“我来寻你家先生——将此物给他,他便知道我是谁了。”
这玉佩,他们都不陌生,先生时常挂在身上的,前些时日才不见了,谁知竟然会出现在这人这里。
见状,那小药童顿时不敢耽搁,忙忙的便应声去了。
店里的大夫们看出端倪,一面笑着给庄子期二人斟了茶,却在看到顾九的时候,顿时一拍额头道:“这不是秦夫人么,您快请上座,恕草民眼拙。”
他就说看着顾九怎么那么面熟呢,今儿个早上去保和堂接师父的时候,才见过她的。
只是他是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盯着小姑娘去看,若不是方才斟茶的时候凑得近了,怕也认不出眼前人。
闻言,顾九笑着道了谢,一面道:“先生不必客气,我只是陪师父过来寻人罢了。您只管忙着,不用管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茶水接过来,并未喝,只是捧在手上。
这店里忙的很,顾九自然不好意思让人来招待自己。
邓县才遭了灾,且那灾民的病症到底被传了出去,着实让百姓们有一阵恐慌。
也正是因此,世安堂内较寻常也更加忙碌了几分。
外面看诊的人还不少,那大夫便也没跟她客气,笑着应了之后,自去叫了看诊百姓到了一旁。
顾九他们并未等待太久。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得后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旋即便见赵岩匆匆忙忙的挑开了帘子。
“送玉佩的人呢,在哪里?”
人未至,声先到。
那声音里满是焦灼,庄子期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可在看到来人时,却又觉得满眼陌生。
眼前这人已然须发皆白,怎么瞧都是一个老叟的模样,哪里有记忆里的半分模样?
只是,再仔细看的时候,他却又能与记忆里对得上号。
譬如那一双永远明亮的眼。
那双眼此时已然变得赤红,内中带着焦灼和不安,还有期待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