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当天夜里约莫九点过,钟蕾回到家。
她没直接回楼上的卧室,而是敲响了楼下陈锋的房门。
“下次早点回来吧,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陈锋没多问,将她迎进门来,又给她倒上一杯温开水。
钟蕾取下口罩,将其收进随身的塑封口袋里,再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没事,我刚买了车,是开车回来的。”
陈锋点头,“那就好。不过夜里开车还是要小心。”
“嗯。”
她接下来没说话,而是端起水杯,四下打望片刻。
陈锋这小小的套间依然被他打理得干净整洁,与他过去当公寓管家时一模一样。
他依然没请佣人,只找了个钟点工。
房中这状况,说明他良好的个人卫生与自我管理,并未因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与过去稍有不同的是,他桌上的酱油,从过去几块钱一瓶的低端货,变成了二三十一瓶的中高端产品。
但至于别的不怎么方便起身,“简直荒唐!不可理喻!”
钟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条。
“我……”
“我什么我!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失望吗?”陈锋双手叉腰,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她,“你以为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面,你怎么好意思妄自菲薄!”
钟蕾愕然半晌。
虽然早已知道陈锋对自己的看好,可过去两人的交流中,陈锋绝大部分时候都很平和,几乎从不发脾气。
直到他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怒不可遏,钟蕾才更深刻的认识到。
原来他不是谦逊的客套,他对自己是真的如此有信心。
自从正式出道以来,钟蕾受过无数人的称赞。
可她从不在乎,也并不为之沾沾自喜,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却嘭嘭狂奔如草原烈马。
“谢谢你。谢谢你的鼓励。”
她微微喘着粗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锋看她眼神不对,心头咯噔一声。
妈耶,难道我不是在骂人吗?
你这副被感动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我不要你谢!我根本没鼓励你!我说的是事实!现在你就摸着自己的良心,用你的专业素养和艺术嗅觉好好想想,你作词的浴火是什么水平?你独立创作的自我燃烧是什么水平?比起我抄……哦不我写的那些歌,哪里差了?”
良久过去,钟蕾渐渐回神,似有些娇羞与惭愧,呐声道:“都……都差不多。”
“呸!再摸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
钟蕾抬起右手,按住她的胸口。
陈锋暗吞口水,别过脸去。
行吧,还挺有料的。
“比你写的绝大多数,要好那么一点点。”
“这不就得了?一个人的艺术创造能力的高低,是在于他作品的质量,而不是数量!一万首平庸之作,顶不上一首传世经典。我是写了很多,也写得很快,真就比你天赋高了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当局者迷?你真太让我失望了。”
钟蕾先是愕然,然后轻轻点头,“你说得对。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我想留学。”
陈锋:“啊?留学?”
“是的。我需要去更系统的完善自己的音乐素养。我应该沉下心来,重新打磨自身的能力。我不能总寄望于突然爆发的灵感,靠碰运气来创作。我应该把灵光乍现的本能嗅觉,训练成可以稳定掌握的技能。只有这样,我才能既有质量,又有数量。其实你的看法我不完全认可。”
“一首经典的确可以基本决定我的高度,可如果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写出更多的经典呢?每首歌的诞生,都有其特定的背景,蕴含了不同的感情,可以在不同的场景之下感动和鼓舞到不同的人,又或者可以唤起人们不同的回忆。只要是好歌,都有其意义和价值。留下更多的价值,才不枉此生。我这就去安排,争取最迟下周内动身。等我回来,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说完,钟蕾就上楼去了。
陈锋在原地呆了很久。
这次给她打鸡血似乎用力过猛,快要把她人打飞了。
这可咋整?
陈锋陷入思索,开始回忆上次过去之后钟蕾的创作轨迹。
在上一条时间线中,钟蕾自创作出自我燃烧后,接下来大约以平均每年多则两到三首,少则一两年一首歌的速度缓慢输出。
她后续的作品质量并不差,依然配得上她千年前百的段位,但直到十年之后,她才再次写出与浴火和自我燃烧同级的巅峰作品。
她终其一生,一共写出六首这个档次的作品,平均间隔六七年,才能创作出一首。
单凭前两首浴和自,她已能稳坐千年前百,再算上她后面的所有作品,她最终在一大部分的评选中,名列千年前十。
但正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哈姆雷特,无论是钟蕾与其他千年前十评选的常客,每个人都会有众多争议和讨论。
可即便有争议,钟蕾取得的依然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成就。
虽然钟蕾搞创作,内心深处争的不是那些死后盛名,只求个问心无愧不枉此生,但她其人与其作品,本就该被视为完整的整体。
假如把历史考虑成无数个偶然组成的过往,那么正是因为她先成为了那个等级的人。
她的浴火才会在曲库中被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