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清脆声回荡在寂静的寝宫内室,温世昭右手忽然扬起拍了左手背一巴掌。好端端的抓师姐的衣袖干什么,害得她窘迫为难。
温世昭盘腿坐在床榻,没有躺下来歇息,而是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明黄帕子捻在手里。今日批折子,叶太医来向她回禀萧韶君的病情。
那女子的寒疾越发严重了,再加上忧思过度,心病无法医治,本就不健硕的身子骨一弱再弱。
她恨她,却不能看着她去死。
温世昭重新套起鞋袜,提过旁边的拐棍,撑扶着下床。叶太医的新药方药效极好,泡了三个月之后,有拐杖撑着,勉强能行走几个小步子。
坐上轮椅,辗出了寝宫,温世昭没让侍女侍从跟着,吩咐小祥子推着她来到朝阳殿。夜色已深,温世昭悄悄而来并未惊扰任何人。
守在寝殿外的阿属突然见着坐在轮椅的温世昭,吓得浑身发抖,与陈桐祥一同守在殿外不敢吱声。公主一再告诫她,此处是温国不是萧国,任何脾气性子必须收敛起来。
寒疾复发的萧韶君沉睡过去,五识感官失了灵敏,车轱辘辗在地上而发出的声响也没能吵醒她。
不醒也是好的。至少隔着仇恨鸿沟的她们面对面,减缓了一触即发的暴躁气氛,很大程度留给温世昭一定的空间,让她能够冷静下来。
一个月不见,那张镌刻入骨的清雅面容失了日月般的光彩。温世昭坐在轮椅,隔着一块木榻的距离,褪去满身尖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消瘦孱弱,病容骨露。长长的睫毛湿漉漉,挂着几滴晶莹泪珠,显然是哭睡过去的。两眼下如玉般的肌肤此时泛起乌青阴影,浮起红肿。
为了迎娶回萧六公主,温世昭许过好些的承诺给她,其中有一条是不让她受任何委屈难过。不曾想过到头来,任何的委屈伤心全是她给的。
自从萧国一别三年,她只有满腔仇恨,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
温世昭只觉喉咙哽塞,抬起右手缓缓向放在床榻边的纤手伸过去。
四年前她中箭命悬一线,萧韶君救了她的命回来,她便耍赖任性握住萧韶君的手就不肯放。她们明明不甚熟悉,明明男女有别,这女子却任由她握着,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
她们好端端的,为何就走到了兵刀相向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呢?
就在手心触到肌肤那一刹,温世昭恍若大梦初醒般迅速伸了回来。
守了一个时辰,温世昭推动轮椅往后退,往外室辗去了。
而躺在床榻的萧韶君,双手揪紧了被褥,红肿的眼睛依旧紧闭着,眼角溢出的眼泪不曾停过。湿润了鬓角的青丝,慢慢的,也浸透了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