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好像上辈子她来不及对程许的话,此刻被她都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烦躁的心绪像淤塞的河道被清理干净似的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程许勃然大怒。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就是父亲,他小时候不愿意做功课,也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讲道理,从来也没有喝斥过他……
自尊心受伤让他气红了眼,他的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忿然地道:“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我好心好意地待你,你不仅不领情,还恶语相向,你可真是柿子挑软得捏!难怪那程辂一会儿当着程举说什么他母亲十分中意你,只等他金榜题名就会向周家提亲,他亲手做了几个风筝给你,你喜欢得不得了,每到春天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放飞;一会儿又说什么你父亲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官员,也不知道瞧不瞧得上他。可他却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他不能辜负了你,就算是门第有些不相当,他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你说什么?”程许的口不择言让周少瑾如同五雷轰顶,耳朵嗡嗡作响,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许眼看着周少瑾红润娇柔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如雪,如同朵被狂风骤雨吹落的花,这才惊觉到自己失言,顿时又羞又愧,道着:“我,我是胡说的?你,你别放在心上……”
胡说!
别人会胡说!
可程许不会!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看中了自己也犯不着以这种借口去诋毁程辂。
原来程辂是这样看待她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程辂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还有程许。
难道前世程许之所以招惹她,是因为程辂的原因?
要不然自己一个默默无闻,寄人篱下的姻戚,程许一个万众瞩目,前程似锦的程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周少瑾气得心角都是疼的,胡乱扶了路边的一棵树才在程许面前瘫软下去。
望着倍受打击的周少瑾,程许又悔又恨,哪里还敢说什么,又是担心又是心痛的,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走上前去,低低地喊了声“二表妹”,道:“这事你还是跟老安人禀告一声吧?要不你和令姐商量商量也行。总之不能再听之任之下去。虽说是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可这世上明辨是非的人少。我若不是认识二表妹,说不定也会信了他的话……”
难道他就对自己没有私心?
不然上辈子怎么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周少瑾胸口就像被团棉花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就像当初她被程辂掐住了脖子……她的泪水如露珠滚滚而下,朝着程许就大声地喊了声:“滚!你快滚!”
程许十分难堪。
但他不敢走。
周少瑾这样子太吓人了。
他怕她走后来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周少瑾再也呆不下去了。
“好,好,好。”她擦着眼角,“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
她说着,提着裙子就朝四宜楼飞奔而去。
是啊,她都这样对待自己了,自己难道还要硬跟着她不成?
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何况她要去的方向是四宜楼。
程许有片刻迟疑。
周少瑾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程许在原地打着转。
周少瑾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四宜楼去。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好像在说什么。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
她只要一哭眼睛就会红肿得像核桃,非得用凉帕子敷一敷才行。
今天到处是客人,若是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她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定眼一看,那一男一女竟然是潘濯和潘清。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争执,潘濯好像要去哪里,潘清拦着不让,两人低声地争辩着。
周少瑾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潘濯和潘清的声音却大起来。
只听见潘清发着脾气:“……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寒门小户,难道还和程家换亲不成?”
潘濯的样子立刻变得很难看,嘴抿得紧紧的,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能看出他的固执和坚持。
潘清哭了起来,道:“哥哥,是周家的二小姐对父亲有益?还是程家未来的宗妇对父亲有益?你不能只顾着自己,总要替母亲想想,母亲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们兄妹吵架,怎么会和自己有关?
周少瑾不禁竖了耳朵听。
潘清的声音却渐渐地小了起来。
周少瑾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地穿行在长满了杂草的树丛里。
眼看着就要靠近潘氏兄妹了,他们兄妹俩却不欢而散。潘濯往西,和周少瑾擦肩而过。潘清往东,朝四宜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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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姐妹传了贴给我,问周少瑾为什么不带着贴身丫鬟+妈妈等官配一起去长春馆。大家可以想想当时的情况,小姐之尊的周少瑾尚只能在厢房的角落里坐席,她贴身的丫鬟和妈妈怎么会有一席之地?更不要说郭老夫人吩咐她去做事,又有郭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陪着,她能带着一堆丫鬟妈妈同行吗?古时候是很讲尊卑的,这也就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的道理。当然,我也没在古代生活过,但我会尽量遵照明清小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