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答应着走到上房里来,便向金太太要点心。金太太屋子里坐着谈闲话的这班人,依然不曾走开。金荣走到廊檐下,见他姐姐正出来,便迎着道:“请你向太太问一声,有什么干点心没有?七爷来了客。”金太太在屋子里已经听到了,倒插嘴道:“什么干点心湿点心?叫他少高兴罢,什么人来了,他特别恭敬?”金荣走近窗户道:“是那位当过七爷傧相的谢先生来了。”金太太道:“他怎么会来了?平常是不大肯来往的呀。”梅丽道:“妈这里有点心没有?我们那里,倒还有些西洋饼干和陈皮梅,倒可以凑两个碟子。”金太太道:“未免俗气,客来了,摆什么干果碟子?”梅丽道:“人家的学校在乡下呢,老远地跑了来,大概也就饿了。陈二姐,你到我屋子里那玻璃格子里去找一找,那玻璃罐子里有些吃的。”她站起身来,脸向了窗子外,这样地说着。润之笑道:“你倒这样子热心。老七来了客,与你什么相干?”梅丽脸一红道:“这算什么热心?七哥叫人进来要东西,一点也要不出去,岂不扫了他的面子?”金太太道:“不用什么干点心了,金荣可以问问那小谢吃了饭没有?若是没有吃,干脆让厨房里和人家下碗面吃。”润之道:“妈又好象跟人家很熟似的,怎么叫起他小谢来?”金太太道:“我听到老七和别人谈到他的时候,总是叫他小谢,不知道倒有多大岁数了?”梅丽道:“比我们七哥……”她一个不留神,又插嘴了,等到自己感觉到不对时,不免顿了一顿,下半截话就说不出来。金太太望了她的脸道:“怎么说了半句又不说了?”梅丽道:“我也是听到七哥说过,说这个姓谢的比他小一岁,知道准不准呢?”二姨太道:“说起和老七当傧相的,我看他们,都不会比老七年纪大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个?”润之道:“别研究这年龄问题了,还是先让金荣到厨房里去要点心,人家可还饿着呢。这个人和我可没什么交情,我不过白说一声。”说着话时,眼光可就向梅丽瞟了一眼,梅丽脸子只朝着窗外,没有理会。
金荣站在外面,屋子里所说的话,都听见的了,便道:“太太,我就到厨房里看看去罢。”说着,便走了。金太太道:“这个人来了,我想老七应该有点感触才对。当日娶新媳妇儿的时候有他,于今新媳妇跑了,又遇见了他。倒是这两个作傧相的,有一个人占了便宜去,把我们佩芳的妹妹讨去了。”润之道:“两个之中,只有一个占便宜,那还不足为奇,那个没有占便宜的,可是也在打着糊涂主意呢!”金太太道:“这小谢也有什么意思吗?你说是谁吧?”润之向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眼,笑道:“有是有一个人,不过我不知道猜的对不对?”梅丽听润之说到这里,坐在二姨太身边,把她母亲看的那张报,她倒拿过去看了。金太太是个周游世界,经过两个朝代的人,从幼也是金粉堆里长出来的,虽然时代思潮不同,然而儿女之情,总跳不出那一个依样葫芦的圈套。这会子她看了梅丽的举动,和润之的口吻,已是昭然若揭了。一个作母亲的人,当然不便将女儿的隐秘,在人前突然宣布出来。所以金太太心里虽然明白,这时却也不便跟着说什么,只微笑了一下。敏之究竟持重一点,她怕太说得明白了,二姨太夹枪带棒一阵乱嚷嚷,就更是不好收拾。因之找了别的几件事来谈着,把这话扯了开去。本来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