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可思议。
他不肯坐在床沿上了,从茶几上捞起个苹果,低着头削。
吴酩倒是坦荡荡,要不是突然来了个电话,他还跟那儿直来直去地盯着祝炎棠,时不时还用笔杆子比划比划。
“哦,郑叔叔啊,”吴酩夹着手机,脸色变了变,祝炎棠早就发现,他一紧张就喜欢揉眼睛,一揉就红,而他现在就正在往红里揉,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又亏本了?我看您生意还不错啊?水电都掉得挺快。”
对面嗓门很大,但祝炎棠听不清,只见吴酩老实听了一阵,才悻悻道:
“好,我知道了,那您就下个月再说吧,嗯,成我明白了,拜拜。”
“我怎么觉得你在受欺负?”祝炎棠冷不丁开口。
“啊?”吴酩怔怔瞧了他一眼,颇烦恼地,放下手机,“就,我家房子比较多,靠这赚点钱……有一哥们租了开饭馆,有困难,拖房租,好几年了,这个月不又打电话通知我一下吗。”
“不应该有中介对你负责吗?”
“是个老朋友,从我爸那辈就在用我们那房子,就没另找中介。”
祝炎棠心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朋友,难道不是脸皮非常厚的变异吸血虫,挑眉看着吴酩:“那你自己找他要啊,吃这种亏算什么?北京房价这个样子,你扶贫呀。”
“不是,我就是,不怎么敢,”吴酩居然就这么耷拉下眉梢,嘴唇动了又动,才挤出一句,“我怕……我怕被捅死。”
“哈?”祝炎棠站起来,手里削的苹果本来是要给吴酩分一半让他感动到哭泣的,但由于看不惯这副怂兮兮的样子,他当即决定,自己把苹果全吃完。
“那哥们特别凶!从小我就挺怕他的。”吴酩是在认真发愁,眼巴巴道,“我爸爸也不在了……”
“……”祝炎棠觉得天方夜谭,却又莫名地,突然有点心软,“算了,我帮你要账,正好是我特长。等你出院,欠你多少,连本带利,全都要回来。”
“啥?你一大明星?来硬的?”
“你来软的不是不行吗!还是你怕撕破脸皮?管他什么朋友,欠钱不还,就该死。”话毕,祝炎棠用水果刀咔嚓把苹果劈两半,小的塞到一脸懵逼的吴酩手里,“你好像真的很容易受人欺负哎,我刚好最喜欢帮人出头。你先,补补脑子。”
第07章
吴酩住四天院,祝炎棠言出必行,送了四锅汤,削了一个苹果两个梨。期间有三拨娱记闻风而至,貌似是因为惹不起正主,还专挑祝炎棠前脚刚走的时候,送一大堆营养品,举着长枪短炮满面殷勤,搞得吴酩跟生了两只熊猫崽的英雄母亲似的。
吴酩的对策只有一个:呼叫护士,蒙头装睡。
他也没跟祝炎棠提这事儿,毕竟那人每天好像还要给接下来的综艺行程做准备,并不得闲,也就坐上十来分钟,全用来讨论糟心狗仔了,那不是浪费生命吗。况且,吴酩觉得也不是大问题,明星也会有朋友住院,人之常情。就算是八卦的料,也总不能放一张鼓鼓囊囊的被子当配图吧?谁愿意看这种无聊东西。
倒是几位护士姐姐,后来都赶人赶烦了,直接问吴酩:“小吴,您这到底是招了哪路神仙?”
吴酩继续装睡。
好在第五天的时候,他成功办理了出院手续,逃了s_ao扰,功成身退,背着药,拄着拐,蹦进他老娘的车里。是辆大别克,平时运古董用,有时候也帮他装装画材。
早在上个月,吴酩拿了驾照,毫不犹豫也不带商量地买了辆颇具暴发户气质的大红色阿斯顿马丁,给自己当毕业礼物之后,他妈妈就气得把他存在别克后备箱里的宣纸全给扔了,放狠话再也不让这败家子儿上自己这大肚子车,找你的小s_ao包跑车去。
结果,现如今,摊上这么一个没法踩油门的瘸腿小子,小老太太也硬不起心来,只能跑医院把他给载回家去。
“肇事大明星不来瞧瞧你啊?”她有意跟儿子逗逗咳嗽。
“您别说肇事这么难听,”吴酩一脸兴奋,“他要来呀,这不还没到时候呢吗,人家忙完这两天要陪我去讨房租!妈,咱这受气日子要到头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受气日子要到头了。他老娘生在书香门第,是某北字头大学考古系的老教授,四十多岁才生他,如今已是六十又五,人老心不老,从大学退了休还经常去帮人家拍卖会坐个镇啊,给谁鉴个宝啊,跑古董市场淘换点好货啊什么的,全国各地跑,基本不管家里事。这收房租的重任,自打吴酩上了大学开始,就撂到了他肩上。
于是,也就从他上大学开始,街坊四邻都知道吴酩跟他那死于非命的老爹一样,是个不敢找人讨房租也不学正经专业不考公务员的怂包独生二世祖。
吴酩心中对此类非议总是不屑一顾:央美好歹也是艺术院校里的985,您家小孩儿,211都考不上吧。
不过他的确在收租这件事上有很大的心理y-in影,家里一堆房子往外盘着,中介代理的那些还好,但是某些不规范的历史遗留问题,人家不主动交,他还真是很少去要。
毕竟吴酩十七岁那年,他那做惯老好人的爸爸,彻底证明了好人没好报这个歪理。老爷子就是在过年前带着媳妇上门要房租的时候,被一个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