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重复了一遍:“白白,不认识我了么?”
白九重哇的一声哭喊出来:“红——爹——爹——”高亢的童音响彻天宇,边说边向前扑,那人伸开手在原地等待着。晏庭月在边上充当背景,只见小狐狸眼里硬是憋出两泡泪,双手撑开甩着萝卜小短腿慢动作地往前奔,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定格在一瞬间。
卡!
一条秀腿高抬,然后大包子样的小孩儿重重地倒下去,往后滚了两滚,晏庭月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男人的两腿中央,啧啧,被这样撞法,连他都看的都隐隐生疼!男人收回腿,秀雅地站在那儿,以睥睨凡尘的目光看着地下的一团:“几天没洗澡了?”
白九重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昨天洗的。”
男人皱了皱眉最后招手:“过来吧。”
小狐狸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男人的膝盖,小脸贴过去,边蹭边唤:“红爹爹,红爹爹~”
红爹爹!
这是晏庭月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第一次没细想,这一次当然也没时间多想。长腿一迈,走过去拉了拉犹自哭闹的白九重,却不想小狐狸已陷入无我境界,对外界干扰浑然不觉,两个爪子将人缠的死紧,如磐石一般;晏庭月无法只好看向大人:“兄台,吾叫晏庭月,幸会。”
“华宣。”
晏庭月随意扯了几句,见对方兴趣缺缺,只好讪讪地了鼻子:“天也晚了,要不,先上山?”他又使劲拍了拍小狐狸:“好了,好了,该上山了。”
白九重这才退开身,扬起脸,忽闪着大眼睛:“红爹爹,你来看我的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九重!”晏庭月清咳一声,然后看向华宣,“华兄呢?要不就随我们一道去寒舍。好歹也喝口热茶。”
华宣这次话稍微多了些,也热情了些:“也好,看你长得不错,我允许你叫我宣。”
晏庭月滞了一下,这才注意面前的人,虽为男人,却生的艳冠桃李,右眼角一枚泪痣,在夜色中华丽而妖媚,仿佛能吸了人的魂一般,粉唇微启,颜色很嫩,晏庭月呼吸一紧,手不由得伸过去要,中途被华宣拦了下来。
“我,宣这,你生的真是好看。”晏庭月倒也没不好意思,大方地夸赞着,脸上依旧残留着痴迷的模样。
华宣颔首笑笑,眼眉轻挑,一时魅力无双,他往前一小步,微微倾身:“是么,庭月很喜欢么,你可以近些看看。”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又换了滴溜婉转的语调,直叫人骨头都发酥了。
“不用不用,看得很清楚了。”晏庭月讷讷地回答,脑海里已经被庭月两字雷得外焦里嫩了。庭月庭月,我们有这么熟了么,我本来是很矜持的啊!
华宣继续笑:“那烦请庭月带路了。”
上山的一路,白九重兴奋地围绕着华宣转来转去,晏庭月拉着依旧失魂落魄的小乞丐在前面开路,眼望四方,耳只听后面。小狐狸一直在华宣身边打转,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心里委屈,走的也越来越急了。
“红爹爹,红爹爹,红爹爹。”到最后千言万语只是汇成了一声声的呼唤,白九重咬着唇,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嘛,却到了嘴边不知该说哪句好了,华宣了小狐狸的帽子,看着前面的晏庭月,眼波流转。好容易到了山中的屋子,小乞丐饿了一天又哭了一路,模样可怜兮兮的,晏庭月赶忙喂了他些在城里买的吃食,然后替他收拾洗澡。
浴桶灌满水,晏庭月叹口气,这平日里是小狐狸的活,今天小东西一路上赖着华宣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只好他自己来了,几桶水差点没把老腰折了。小乞丐乖乖地,任着被tuō_guāng光,然后抱到桶里面,水正好埋到口的红樱处,晏庭月笑眯眯地点点头,水位正好,没有浪费。小乞丐不哭也不闹,大眼睛直直地看过来,眼眸空洞,晏庭月他的头:“我听你娘亲叫你恒儿,你有全名么?”
“赵恒。”
得!
姓赵!
是绿尧的本姓么?应当不是,她虽然没有说清楚,可是想来冯太傅应是她的老父了,要姓也该是姓冯的,可是偏偏孩子就姓赵,莫非是孩子的爹姓赵?只是这孩子爹是不在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任凭妻儿流落在外面生死不顾呢?
事情真是复杂啊。
晏庭月轻轻地擦着,以前给白九重洗过澡,胖胖的团团泡在这水里的时候就跟个大白萝卜一样,跟这小孩儿瘦小的身子完全是天壤之别,擦到小孩儿背部的时候,手顿了顿,看了几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恒儿啊,洗好了就早些睡。”
赵恒微一点头,眼睛里又冒出了两汩泪来。看得晏庭月腹下一紧,小祖宗诶,别哭了,鼻涕全出来了。这孩子也够可怜,娘亲死在眼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情绪。
好容易把赵恒收拾完弄到床上去,出门一瞧,小狐狸正跟华宣两个在大树底下戏耍。一大一小言笑晏晏,倒是他,站在边上就跟个多余的。想想看养了这么久,一把屎一把尿,没喂过可也没少过一餐饭,如此掏心掏肺,小畜生还从来没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
儿大不中留啊!
晏庭月装模作样地曳曳眼角。
华宣注意到晏庭月出来,迎步上去,他人长得极为漂亮,快走的时候带起了衣袂,纱衣飘飘,风情无限:“忙好了?那小孩呢?”
“睡下了。”晏庭月看向他,“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