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头的黄隽已是抬脚进了院子,他方才一路踉跄着,因心里有事,倒是没觉着那伤处有多大痛,可一迈进院门,他左腿一抽抽,又有些做麻做痒起来。黄隽暗叹,都说近乡情怯,他今日离开这听水居也没多大工夫,怎的心里也是这般怯生生的,除了那伤口,怕是还有那股子自责在做崇吧。。。只是多想无益,反乱了心绪,既决定不欺不瞒,就实言告之吧,只求清儿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切莫过分担心伤了身子啊。。。思忖中黄隽眼角瞥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咦,瞧着像个女人,他有些疑惑,这听水居安置的是小姐的男眷,里外伺候的也多是小厮小童,极少见成年女子,连秋桐这样有些头脸的丫鬟若是有事儿过来,身边也会多带些人避避嫌,眼下这位似是一人前来,没见着有前后跟着的,只是瞧她负手站在一旁的模样儿,颇有些拿惯了的架势。。。这人,会是谁呢。。。
还未待黄隽出声询问,身边的春溪已是凑到他近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姐,您怕是忘了,昨个儿您吩咐青竹去要些红布给这听水居的树梢上都挂上些,邢管家晓得后说是今日要亲自送过来,早上春溪本想跟您知会一声,后来。。。后来。。。’黄隽斜眼瞅着春溪那低眉顺眼想说又不敢的小样儿只一阵的牙痒,心想,后来什么,后来还不是给你跟青竹的那堆子破事儿搅忘了。。。可此事既已揭过,他也不便再提,只是气恼这春溪给他添乱,又来一个措手不及。
这邢育森他是知道的,当日黄隽听春溪诉说革命家史,见这名字出现率还挺高,一时兴趣上来就多问了两句。这人似是颜谨行早年的一名副手,后不知因何事吃了官司,颜谨行颇费了些周折帮她免了刑罚,只是仕途已无望,她有感于颜谨行的恩情,便投身其下做了颜府的管家,虽是以奴才身份自处,但颜家主母对她十分看重,也不收她的身契,府内外的大小事体都一一交与她的手上,这一份信任委实难得。邢育森此人也非凡品,子虽孤傲不屑于圆通,对颜谨行却是忠心追随,办事也极得力,据说现在的这座颜府,也是她前后几年打理才有了如今的规模。此时见眼前这负手而立的布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邢大管家,黄隽心里一动,不知那颜汐与这邢育森交情如何,母亲跟前的红人依着颜汐那别扭子怕是见着了也只点个头吧。。。黄隽一时踌躇,欲迈出的步子也顿了顿,又想到今时已不同与往日,这阖府上下都知大小姐生了场病忘尽了前事,他也无需畏手畏脚反损了嫡长女的气势,再说他担着颜汐的名头就有要尽的义务,那颜谨行瞧着是个淡泊明志的,又只顾与自家夫郎腻腻歪歪,回头这一挑子还不是要落在他这个大小姐的肩上,既然面前这位是府中的老人,又是当家主母的左右臂膀,那何不趁今日的机会与她套套近乎,联络下感情,以后也好便宜行事。。。
黄隽拿定了主意,但也不急着开口,他瞧见青竹那孩子正垫着脚尖仰着脖子指挥树上一个小童挂那红布,那红布歪来倒去只对不上准头,那小童更是两手发颤脚下直打滑,黄隽在一旁看的惊心,暗想,青竹啊青竹别怪主子我拿你寻由头,我就是想作势,此时见了这个,也不得不真心批你一回。。。他瞥见那邢育森身形微动,似是朝树下略走近了几步,背脊绷着,攥紧了拳头,已是一副时刻准备冲上去接住树上之人的架势,黄隽心中暗赞,此人果然是个好的,可她在此久时,先前不开口指点,这会子来做什么事后诸葛。。。不会因着与颜汐不对付也就不爱管这听水居的事儿吧,那今日又为何亲自来跑一趟。。。黄隽想了半天没个头绪,也不再理会,反正他收拾颜汐的烂摊子不止一回两回了,早已是皮糙厚,有什么且尽量招呼吧。。。
待那小童颤颤巍巍的爬下树又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黄隽略一斜眼,就见那邢育森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知道这时机已到,未等她开口便抢先喝道:‘青竹你平日里就这么办事儿的么!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我看你拿什么赔给人家,莫不是打算着让主子们替你善后!’青竹实没料到小姐业已回来,还正站在他跟前儿,他方才确有些偷懒,不愿为拿个梯子巴巴的跑一趟库房,且这小六子说自己从小是爬惯了树的,青竹琢磨着只是上去挂截儿红布,不会有些什么,也就默许了。只是那小六子怕是诳了他,这人爬到了半路就抖个不停,先前那拍脯的气早就没影儿了,下头的青竹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再不指望那红布如何如何,这人能平安下来就成。此时见小姐出言呵斥,怕是从头看到尾一点也没落下吧,青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突的又想起早间的那档子事儿来,一时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哆嗦着。
那邢育森来前已知小姐今早要去闻香苑请安,她与大小姐并无过多往来,只是这次青竹得了小姐的吩咐问她要些红布说是给院子里驱驱邪气,她有些莫名,但颇知晓本分也不多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