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钱天瑜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将他们接到泰亨私立医院治疗,并且放下了手头繁忙工作,亲自驱车前往。
赵凤声的伤情看起来最重,做完手术包的像颗粽子,其实完全是皮外伤,凭借不俗的恢复力,三天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周奉先主要是出血过多的问题,需要慢慢调养,服用了价格不菲的进口药物,又在第一时间接受武当高手救治,没过几天就能下床活动,在医院里上蹿下跳,一顿饭塞进去几斤牛肉,强悍的身体素质令见多识广的医生们连连惊叹,若不是有钱天瑜吩咐,光想把他绑了拿去做医学研究。
陈蛰熊的伤势最重,最主要的不是四肢骨折,而是双臂受到楚巨蛮毁灭式内劲攻击,经络完全摧毁,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跟人动手,这对于心高气傲的陈蛰熊来讲无异于灭顶之灾。
赵凤声见到他入院后的第一眼,就被那双充满死寂色彩的瞳孔惊讶了一下,灰色,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往日里锋芒毕露的半分神采?赵凤声叹了一口气,蹒跚走过去,坐到床边,丢给陈蛰熊一根万宝路,“刀子拿不动了,烟能不能拿动?”
陈蛰熊没有答话,手臂哆哆嗦嗦挪到香烟所在的位置,手腕活动四十五度,然后艰难攥住香烟,像是重度帕金森症,大概半分钟左右才举到嘴边,“给爷点上。”
赵凤声帮他点燃,自己也点着一根,嘬了半口,只觉得口腔里遍布苦涩。
“收起你那张哭丧时候的脸。爷又没咽气,用不着你来扮演孝子贤孙,如果是可怜我的话,那更加不必,我一条腿就能把你干倒。”陈蛰熊冷冰冰说道,仿佛跟床边的家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一番话显得不近人情,赵凤声斜了他一眼,唏嘘道:“以前我认为自己嘴巴嘴硬,当我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姓陈的,你现在坐公交都不用买票了,主子都死了,竟然还要秉持忠义千秋,这份忠心钱宗望看不到,你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吗?”
陈蛰熊冷静说道:“如果我没去做,心里会更难受。”
“起码你动手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秦冲找到我,或者翟红兴上来就快刀斩乱麻,今天正好是你的头三。干嘛明知不敌,还要跟翟红兴拼个你死我活,活腻歪了?你还没老婆没孩子呢,值不值。”赵凤声将前几天的闷气宣泄出来,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埋怨。
陈蛰熊吐出浓郁烟雾,平淡说道:“说实话,我没想到楚巨蛮会跟翟红兴同流合污,单单一个黎桨,我有五成把握将他干掉,用我一条命去换取泰亨太平,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天瑜太小,撑起一个偌大的泰亨已经勉为其难,再有翟红兴这头饿狼在旁边随时发动攻击,我怕她撑不住,是心理那种撑不住。我这当叔叔的没什么大本事,杀人放火倒是熟稔,替她除掉威胁最大的对手,义不容辞。”
“可是秦冲死了。”赵凤声皱眉道。
“我知道,他死得其所。”陈蛰熊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从他吃江湖饭第一天开始,就必须有死的觉悟,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痞子,没手艺,没本钱,凭什么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月入几万块的精英阶层,还不是要拿命去拼?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是这样的人,没必要假惺惺地做出兔死狐悲相。”
“我怀疑你的心是铁做的。秦冲临死前说了一句话,他说总算报了你的知遇之恩,陈蛰熊,人家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倒好,一点情谊都不念,等人死了竟然还说风凉话,真他妈看错你了!”赵凤声愤愤不平道。
“按照你的意思,我得为秦冲哭一鼻子,然后去他坟前三叩首,虚情假意弄得泪流满面,这才能达到你所谓的义气?”陈蛰熊冷哼道。
“跟你聊天真他妈的想揍人!”赵凤声咬牙道。
“你又打不过我,何必自讨苦吃。”陈蛰熊嘴角勾勒出冷酷笑容,颤抖的双手又滑稽可笑,呈现出一幅极为不协调的画面。
“不跟你扯淡了,翟红兴死了,我养好伤也要回武云了,泰亨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我提前声明,有人说翟红兴不过是吓人的老虎,真正吃人的野狗依旧伏在暗处,很有可能是那几位股东,或者是掌握财富和权力的那一撮人,你小心着点,别被人阴了。”好人做到底,赵凤声临走之前不忘了嘱咐他庙堂远比江湖险恶的道理。
“这话谁说的?”陈蛰熊剑眉骤然聚在一处,气焰依旧锐利。
“道听途说,反正你小心为妙,别到时候没人管你,还要我大老远跑来给你收尸。”赵凤声阴阳怪气说道。
“急着回武云干嘛?天瑜又待你不薄。”听他这么一说,陈蛰熊自然不想放他走,泰亨如今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又在董事会重组的紧要关头,多一个人就多出一份胜算。
“结婚。像我这么大的年纪,人家孩子都会调戏同班同学了,回去戒烟戒酒,然后造出一个小jī_jī,那才叫人生圆满呐。”赵凤声感慨万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蛰熊不好意思去阻止赵凤声尽孝,只是声音饱含苍凉说道:“结婚日子定了以后,给我说一声,无论如何我也得去讨一杯喜酒。”
“放心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凭着咱俩的关系,你不随个万儿八千都不好意思进门。安心养伤,结婚前一定给你打电话。”赵凤声美滋滋笑道,跟二妮脸上呈现的幸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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