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橘回头笑道:“那亲事是房妈妈看过的,不会差。”说着有些伤感,“做丫头能如翠微姐姐般体面,已是造化了,咱们能摊上姑娘这个主子已是福气,若是那些不理不顾的,还不定怎么被人糟践呢。”
“……可儿怎么样了?”明兰忽问道。
丹橘铺平了床褥,又张着一条毯子放在熏笼上烤着,低低叹息道:“林姨娘真狠心,趁老太太去了宥阳,太太忙着搬家来京城,竟把那样一个娇花般的女孩儿,配了前门口成婆子的腌臜儿子,那人酗酒赌博,多少不堪,可儿被捆着手脚堵了嘴押过去,没两个月就没了。”
“三哥哥也没说什么吗?”
丹橘素来温厚的面容也显出些不屑来:“三爷倒是狠哭了一场,过后三五日,也撂开手了,如今他最喜欢的,是个叫柔儿的。”
明兰心里有些难过,轻道:“还是老太太说的对,女儿家最怕贪心。”明兰低落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正色道:“明日起,你与燕草小桃便要好好约束大家伙儿的言行,不许她们随意与外头小厮说笑,要森严门户。”
丹橘望着明兰肃穆的神情,认真应了。
……
明兰正在趴在梢间的炕上,替老太太抄一份字大些的经书,盛老太太坐在外头正堂上的罗汉床上,下首的王氏和华兰母女一个劲儿的伸脖子往外瞧,说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原本悠闲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便道:“安生些罢。贺家住在回春胡同,便是天不亮出门也没这么快;这会儿知道心急了,早怎么瞒的点滴不漏?”
华兰不好意思的讪笑:“祖母,孙女,孙女……不是不想麻烦您吗?”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骂道:“早些知道厉害,便不会拖了这许多年了!”
三个人语焉不详,不过里头的明兰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传道:客人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把里头的明丫儿叫出来。”一边忙不迭的请人进来。
一阵人声走动,明兰掀了帘子出去,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老夫人,旁边还立了一个修长身段的少年郎,盛老太太罕见亲热道:“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坐。”
贺老夫人还是老样子,红润圆胖的脸蛋,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挽了个攥儿,用一根白玉吉祥四钱的扁方簪住,双方一阵寒暄过后,便叫晚辈见礼,华兰和明兰先给贺老夫人磕头,然后贺弘文给盛老太太和王氏行礼。
王氏拉着贺弘文左看右看,啧啧称赞:“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哥儿,怪道老太太打回京城便夸不绝口呢。”说着又温和的问了贺弘文年岁,读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老太太忍不住打断,笑道:“好了!快让孩子坐下,你这是问人呢,还是逼债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华兰上前拉住王氏,回头笑道:“贺老太太可莫见怪,我娘这是喜欢的。”贺老夫人摇摇头,转眼瞧见明兰,便笑了:“过了个年,明丫儿可是长高了。”老太太笑道:“这孩子只长个儿不长心眼儿,就知道淘气。”
华兰面色发亮,嗔笑道:“祖母瞧您,便是要谦逊些,也不能这么埋汰六妹妹呀,我这妹子可孝顺懂事了。”
王氏也凑趣道:“这倒是实话,我这几个女儿里头,也就数六丫头最可心了。”
这么大力度的夸奖,明兰有些傻眼,心里泛起一阵诡异,她看看对面端坐的贺弘文,只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自己看过去,他便小兔子般挪开眼神。
明兰心头警钟大响,她看着在座的五个老中小女人,暗忖:有什么他们知道,但自己不知道的吗?
大伙儿又说了会子话,盛老太太指着华兰,笑道:“我这大孙女带了几匹上用的厚绒料子,我瞧着好,正想给你送些去,不如你进屋来瞧瞧,喜欢哪个?”
贺老夫人布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朵花,泛着几分淘气,装模作样道:“既是你大孙女送来的,不如叫她陪我瞧吧。”
“一起去,一起去。”盛老太太满面笑容,华兰似有脸红,但也飞快的站了起来,随着两位老太太往里屋走去了,一旁跟来的贺府丫鬟抱着个胖胖的箱子也跟进去了。
这几句话说的宛如暗号一般,明兰心里暗道:至于嘛,不就是不孕不育专家门诊嘛!
这一看就出不来了,留下心不在焉的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弘文说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氏已经第三遍问贺弘文‘令堂可好’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不自然的笑道:“我也去里头瞧瞧。”
然后只剩下明兰和贺弘文了,他们俩对面坐着,一个捧着茶碗仔细端详上头花纹,一个两眼朝地,仿佛地摊上长出了一朵海棠花;他们本是认识的,前几回见也是说笑无忌的,可这次明兰明显感觉出气氛异样,所以她坚决不先开口。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当中的七层莲花台黄铜暖炉中的炭火发出哔啵之声,还是贺弘文先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这料子怎么还没看完?”
明兰也似模似样的回答:“定是料子太多了。”
“再多的料子,也该看完了。”贺弘文有些不安。
“定是料子太好了。”明兰很淡定。
静默一会儿,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贺弘文一双俊朗的眼睛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看的人暖融融的,他重重叹气道:“做大夫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