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赵青河的目的,不想对那么小的事多作解释。
夏苏果然没在意,只感慨明明无奈的一番话,赵青河却说得那么轻松。她看他转身入屋,从书架上拣了本《溪山先生说墨笈》,一边啃饼一边翻起书。
“不用看那本东西。”她道。
“嗯?”他抬眼挑眉。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说到的古画,十之*是杜撰的。”他读书,她从干看到此刻,忽然眼里容不下这么一粒沙子。
“啊?!”他很吃惊,“书铺老板郑重推荐,说溪山先生是当今大鉴赏家,北地盛名……”
“溪山有鉴赏之能,却无高洁品性,想要他题跋一幅假画,字字算钱即可。说墨笈是无良书商请他杜撰,说假成真,抬高说墨笈中所提到的书画价格。书商给溪山先生写书费可比润笔费高得多。”说完了,夏苏往自己的屋门走去,经过书房的窗,赵青河居然已趴出窗台。
“妹妹这是要跟我同一座庙了吧?”不再茫黑的墨眼,没有了月光,居然还澈亮,也无近来莫测高深,心思十分简单明了。
夏苏踏进屋门一只脚,却又缓缓收回,侧眼望赵青河,“我可不想当和尚。”说什么同一座庙?而且她哪有他那么多深不可测的心思?“顶多坐船可以不挑船夫。”同坐一条船。
赵青河一听,眸墨刹那漆深,又刹那明曜,“妹妹信我,我一定好好撑船,就算沉,也要把妹妹先送上岸。”他需要她的信任。
夏苏撇嘴,习惯了不给赵青河好脸,只能做到神情少变化,但她一脚才要过门槛,没想到那位还有话——
“既然要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彼此就要坦诚。哥哥我说句大实话,之前一直犹豫,不说又总觉得不尽责。妹妹对吴二爷说那句‘早去早回,赶得及回家过年’,很是不妥。”
夏苏脚尖踢到槛,差点踉跄,随即深呼吸,重新跨出屋子,冷着表情长长哦了一声,“你倒说说,如何不妥?”
“吴二爷虽是慧眼识人,托他的福,妹妹才能赚到银子养家,说到底也不过才做了三回买卖,实在称不上交情熟。”这句话在心里盘旋半天,一直一直吹气鼓风之感,憋得慌,正好夏苏有了同船的觉悟,赵青河觉得不吐不快,“所以一路顺风这等问候词就很足够,后面那句有点过了,你又不是他家中内眷,他早回晚回,能不能回家过年,同你半点不相干。你这么说,他可能误会。”
是么?夏苏沉吟。
“还有董霖。”另一处不妥,“你与他头回见面,就说什么人哪熊哪的,口齿太伶俐。他万一两面三刀,并非我的朋友,岂不是丢大了你哥哥我的脸面?妹妹要知道,男人呢,多数不是好东西,特别喜欢招惹聪明可爱的姑娘。今后你在外面走动,千万要装得傻一点笨一点,没头没脑,你抿下嘴角的样子就很好,灰不溜秋的,一点不招人眼。”
是么?夏苏再沉思。
“世道艰难,对女子更是,妹妹要记住保护好自己,中庸和低调是生存之道,必须学会不露锋芒。”一吐为快,心中终于觉得舒坦,赵青河缩回书房去了。
夏苏在门口沉思半晌,但觉赵青河的话句句她都听得懂,其中主旨是让她在外行走要小心,可连起来就十分不通畅,尤其提到董霖时,说他熊是让他丢脸,但和男人不是好东西有何干系呢?
只是她想到头昏脑涨也没结论,加上这晚经历的事在脑子里打转,最后干脆当成赵青河脑子不清楚,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也无梦。
第二日,夏苏一身朴素旧裙出屋来,听泰婶说起今日要见赵大老爷的事,才隐约想起昨晚赵青河提过,只是像给她喂了一颗囫囵枣,吞了也不自知。
他怕她说不,知道她贪睡,醒过来也近晌午。他人还不在,只让乔阿大来接。甚至连她不好意思让泰婶为难都猜测精准。真是算计到家了。
没办法,夏苏只得换上一套干娘为她亲手缝制,样式不新却没穿过两回的月华裙,难得梳一款流云髻,别了朵烧金缠瓷海棠花,但觉自己所花的心意比穿衣打扮更重,点到即止。
泰婶说还是素,可也知夏苏平时衣着习惯,唠叨两句就放了人。
夏苏看到乔阿大就内疚,因为这位大叔连着被她甩了两回,道歉都变成多余了,只能光笑着不说话。
倒是乔阿大,神情自然,当成笑话来说,还道每回这么一出,他就多拿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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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们!
☆、第45片 两位老大
夏苏这才知道,赵青河不但补偿了乔阿大,还夸他有眼力,把车赶走得正是时候,否则可能引起官差怀疑。
乔阿大精神抖擞的,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原来也有当“夜行者”的潜质。
不过,今天是白日驾车,天光好,太阳大,影子难藏,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一路平安抵达太湖。
太湖边上有不少名庄,秋蟹还肥,赵大老爷选得一家擅做湖鲜,隔间的仿唐建筑,全枫木,绵雪白纸格门全部向阳,园子没有苏州园林的繁杂,只从太湖接入一个花形的水池,池边围了白石子作岸,迷你的桥,迷你的舟,客人点了菜,还能直接看伙计从水池里捞鲜,若是季节暖时,客人也可以下舟,当作余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