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好久不见,我敬你一杯。”樊虚忽然端着酒壶,踉踉跄跄的朝着张偕走来,手中酒杯摇摇晃晃,直直往张偕面前送来。
张偕并未立刻接过,而是笑道:“饭前饮酒不利养生,大将军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啊。”
“喝不喝!一句话!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你还和以前一模一样!”樊虚不耐烦的把酒盏往前凑了凑,递到张偕面前:“我说,咱们好歹同僚十数年,这几分薄面,你总该给我吧?”
张偕轻叹一声,正欲接过酒盏,樊虚忽然一个趔趄,手中酒盏跌落在地,瞬间裂成无数瓣,气氛一时凝滞,正在众人尴尬之际,张偕却面色如常的一把扶住樊虚,笑着开口:“大将军这是怎么了?竟然连酒盏也拿不稳了。我此次前来,虽未隐瞒来意,大将军却也不必过于紧张,张某相信大将军并无二心。”
樊虚一把推开张偕,兀自站稳,冷哼道:“哼!你真的相信吗?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既然下到我樊虚头上,我就没存着怕的心思。”
张偕一边走到主座上坐下,一边慢慢的开口:“张某知道,樊将军一家忠心耿耿,将军更有先辈风度,是血性刚直之人。”
“你……”樊虚忽然声音一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先辈风度……吴家先祖一直被污蔑至今,而他樊虚这么多年也不曾找到机会认祖归宗,为吴家先祖正名。当年跟随桓陵,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借桓陵之力为吴家平反,荡平徐帝曾经谣言。
只可恨桓陵虽然利用他替他卖命,却并没有真正帮他为吴家正名,反而处处阻挠他认祖归宗,这些年来,他吴昭没有一日不活在痛苦自责与对桓陵的怨恨当中,如今自己最后的希望也要被消磨殆尽了吗?
樊虚一个机灵,忽然间从懵懂的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他看一看周围目光惊疑不定的众人,那种屈辱从心底奔腾而起,却被他用力的压制下去,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对着张偕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这个他恨了十多年的人,如今却要对他笑脸相迎,只为拼下最后一丝机会,樊虚只觉得胸口闷疼,凝滞之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将要溺毙在这种被羞辱的痛苦当中。
“你真的……相信我樊家一族满门清誉?”
“那是自然。”张偕轻笑一声,却不愿在此时多谈这个话题,而是对着众人道:“诸位大人不必拘谨,都请入座吧。”
郡守连忙告谢,随后开口问道:“大司马千里迢迢而来,我们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还希望大司马不要嫌弃,若有什么需要,大司马请尽管开口,下官必定全力满足。”
“已经很好了,大人不必费心。”张偕淡笑着开口:“当今天下战乱已久,损失过大,陛下虽然勤政,但长期的消耗却非短短九年便能弥补,故而陛下才提倡勤俭治国,更是以自身为表率,上行下效,陛下尚且如此,咱们自然也应该以身作则,勤政爱民。”
“诺,诺,下官受教。”那郡守连连点头:“大司马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菜品吧,虽不算精致,口感却是一流。”
张偕微微点头,随着郡守的话转移了话题,一顿饭下来,倒也宾主尽兴。宴席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到了午间,郡守便邀请众人前往高阁焚香听琴。
樊虚处在众人欢欣愉悦的笑声中,只觉得度日如年,他不停的暗暗看向张偕的方向,却只看见他与当地官员或是清谈、或是谈论当地政事,甚至一眼都没忘他这边瞧过,仿佛忘了他这个人。
一直熬到傍晚,宴席终于散了,樊虚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赶紧追着张偕的马车,一路追到他下榻的驿馆而去。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樊虚拦住张偕的马车,忍住心底的屈辱,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愿意帮我吴家正名?”
“樊虚,你可知道我恨你入骨麽?”张偕不为所动,慢慢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我知道……”樊虚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一狠心竟然“嘭”一声跪到地上,对着张偕开口道:“我虽然有错,却没有真正损害到你什么,你知道我一向瞧不起你,如今我正卑微的跪在你面前求你,这样你满意吗?”
“我对你的恨,不是你做些什么便能弥补的。”张偕叹了口气:“虽然你最终没有做下不可饶恕的罪孽,那也不是你不想,而是你自身能力不够。”
“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张偕坐在马车中,静静的开口:“你对陛下忠不忠心,你自己知道,陛下不需要有威胁的人,你自己认罪伏诛吧!”
樊虚紧咬着牙齿,品尝着口中的血腥味,极力控制着心底的不甘和嫉恨,颤声发问:“我认罪伏诛了,你会帮我证明我家族清名吗?”
☆、静好
“你还有别的选择来跟我谈条件吗?”张偕轻轻笑着:“我用武力也可以同样制服你,你要知道,无论你认不认罪,我张偕要做的事,你从来阻止不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自陈罪状,畏罪自杀,这是最适合你的死法。”张偕轻轻敲一敲马车侧壁,催着车夫继续前进,一边慢慢说道:“你也可以选择抵抗,但是你是个注重声名虚誉的人,想必你不愿死后吴家名声变的更差。”
“你骗我……你骗我!”樊虚忽然大声嚎叫起来:“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