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去问的。若是问了,却遭她拒绝,他该怎么办?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问的是:“阿寄,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听了这样刁钻的一句话,女子半晌没有动作,朗朗的月色下,她的侧影宛如病梅抱雪,沉静而苍白。她罕见地没有脸红,这让顾拾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也许他不该这样问的。不,也许他方才就不该强吻她。不,也许他今晚就不该带着她上渐台上来……
思虑太重,愈想愈错,手在大袖底下发抖。大约是因为从小到大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他学会了想要的东西就要立刻去抢,不顾后果,不计代价——即使是想要一个平静的夜晚,也是如此。即使是想要她,也是如此。
他做错了么?
阿寄的手在栏杆上握紧了,指甲几乎抠进了白玉雕琢的缝隙里。她到了这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她从来都不能猜中这位祖宗下一步要做什么,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心里那一颗种子像是立刻就破土发芽,几乎要将她的心腔撑破了。
她突然辨别不清楚……太狡猾了,这个男人,他太狡猾了。她明知道自己该答应他的,自己愿意答应他的,可是他不给她选择的余地,不会说话的她又该如何回应?
顾拾盯着她瞧了片刻,低下了头,小声仓促地道:“你……你再想想。”转身便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啪”地一声响,她来不及多想,手竟在他手腕上重重拍了一下,而后用力地抓紧了。他怔怔地回过头,见她双眸里泛出湿润的亮,另一手捂着口,竟好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心头一紧,立时手忙脚乱地拥住她,“怎么了?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她在他的怀中拼命地摇头。她没有哭,她哪里有那么容易便哭?可是忽然能得他这样的温柔相待,她一时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了。
从来都是她在照顾着他、体贴着他,她心甘情愿,却也终究劳累。忽而到了这一晚,她的少年开始掌控她了。
欢喜的同时,内心里潜生出微妙的惶恐,令她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
顾拾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抚摩着她的发顶,过了很久,才柔声道:“阿寄,你若愿意,我便去向陛下求恳,让你做我的王妃。你若不愿意……你若不愿意,我就再等等。”
说完,他轻轻叹一口气,小心地扶着她肩膀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横竖他已经等了十年。
她低着头,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对于有声音的人来说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就能传递出来的感情,她却要费很大的力气去寻思。她先是小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怕他没看见,抬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再低下头去用力地点了点。
一瞬间顾拾的头脑被狂喜淹没,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从指尖窜上来一阵酥麻,刹那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高兴地抱起她来就转了好几个圈。她吓得脸色发白地抓紧了他,脸上的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
即使这世道艰难又如何?他到底是给她赚来了这样一个温柔的、欢喜的夜晚啊。
顾拾只觉胸膛里那颗心强劲地跃动着,十六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自己是活着的!
原来活着……仅仅是活着,就是一件如此快活的事情了。
片刻之间,在这灭顶而来的欢喜里,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步步为营的初衷。
☆、第37章
九月初一的大朝上,齐王顾拾向皇帝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份奏疏,请皇帝为他和平陵阮氏的孤女赐婚,婚后多有不便,亦请求能搬出未央宫去住。
顾真拿到这奏疏,竟然便痛快地答应了,也没有多提什么条件,还给阿寄赐了许多赏礼,道毕竟是从宫里出去的人,总不可怠慢了。朝会盛仪,众目睽睽,他这样说,便好像是从自己的女人堆里划拉出一个送给顾拾一般,无数双耳朵都听出来这圣谕中的嘲讽之意,偏顾拾却仍旧笑得温和有礼,一派感激不尽。
依照顾真的吩咐,横街上那座废弃的安乐公邸重得起用,稍加修葺之后,齐王便再度搬了回去。良辰佳期定在了正月,正是诸侯朝觐、番邦奉贡的时候,好图个热闹。
顾拾仍旧住在最里边的院落,门锁卸了,长长的游廊上补了精雕的地砖,秋风将落花吹上台阶,又一瓣一瓣地飞洒开去。不过为了避嫌,或许也为了端出几分庄重的架势,他让阿寄住在外边的厢房里,寻常不太往来。
前朝的皇帝、今朝的齐王要纳妃,这不算小事,何况顾拾也没有半分要低调的意思,每日里亲自出入东西两市的各家铺面,一掷千金地买下各种新鲜用物,再用圣上御赐的轺车给载回去。
“郎主,”张迎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头道,“您这样,是不是……太招风啦?”
顾拾斜他一眼,轻轻一笑,“真是胆子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他今日身穿玄黑曲裾,领口緄着火红的绒边,衬得人如素雪,多情的眉眼里波光潋滟。就因了他时常出没,东西两市在这寒冬里都是人挤人的热闹,无数深闺少女偷偷摸摸找着借口地出来瞧他,融融泄泄的气氛里,好像国事上的内忧外患都无足轻重了。
张迎吐了吐舌头,“奴婢是怕您给阿寄姐姐添麻烦。”他早已摸准,只要话里带上阿寄姐姐,郎主就不会怪罪他了。
果然顾拾只是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一家绸缎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