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茜重将这信装好,放在案上拿空杯盏压住,这方起身踱到郭平身前:“跑?我跑什么?朝廷自有法度,圣上也不是老糊涂,我们这样的小官碍着谁的眼,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楚!便旁的不能作证,你们一家子不是明证?”她说着,当头踢出一脚,竟叫个郭平踢得翻倒在地:“堵住他的嘴,再拿绳子捆在柱子上,盯紧了他!”
张管家原是老于世故的,这一出出的也瞧得他目瞪口呆:“姑、姑娘!”顾茜回头盯了他一眼,直将他什么粗鲁什么礼节都咽了下去:“你领人过去抄这郭家的屋子。记得,必要两人一组相互盯着,让那六人查三回,你也不必做旁事,亲自盯着这一件事!是不是只他们一家子内贼,还说不准!”
这一番话下来,张管家也顾不得旁事,忙应承下来,又赶着抄检郭家。顾茜见他去了,方吐出一口气,重又坐回椅子上:“也不知大哥那里,究竟如何,等会还是叫洗墨赶车过去守着。”说完这话,她定了定神,见着底下只几个婆子丫鬟,还是令一个过去叫洗墨——他头前随着张管家出去,不知到了哪里;另一个去探一探莲儿的症状。
如此,她方真个舒出一口气,又心下暗暗盘算,
第一百六十章上折鸣冤事生转机
顾茜微微睁大了双眼,心内原有千百言语,一时提起来却都说不出口。末了,她也不过慢慢站起身,微微红了眼圈,道一句:“你回来了。”
她这般形容,使得顾茂心中的焦躁也尽数消去,又觉酸涩,面上却只得含笑点了点头,目光往周遭一扫:“我回来了,今番可是让你担忧了。”顿了顿,他又岔开话来:“这屋子里怎无人侍候,只这两个小丫头?旁人又去哪里了?”
口里说着,他已是几步到了里头,往东面的椅子上坐了。
顾茜见他面微白唇发燥,便提壶与他倒了一盏茶,又摆手让另外两个小丫头去外头守着:“你不知道,家里很是闹了一出打草惊蛇、浑水摸鱼的好戏。”说着,她便将洗墨叫嚷起的一应事细说明白,又见顾茂神色微动,却还稳得住,目光闪了闪,轻声道:“只你那里究竟怎么说?”
“还能如何?”顾茂挑了挑眉头,端起那一盏冷茶吃了两口,目光冰凉:“先帝圣明,顾家清白,原是众所周知之事。就是如今圣上,那也是仁孝明君,岂容翻覆!不过既受了弹劾,照着朝中的规矩,我虽是芝麻小官,也须得暂且罢职归家。待后头上折辩驳,重得了清白名声,方能重新履职为官。这原是小事,倒还罢了。可恨此番证据未足,倒让小人作祟——这一番重提旧案,一则暗示我们家尚有疑点,二来也延误时机,日后怕也不好行事。”
听是如此,顾茜也不由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我也为此发愁,幸而妹妹与我一把利刃!”顾茂说到此处,唇角不由勾了起来,目光落在顾茜身上,且显出欢喜来:“先时我担忧不能拖延时日,等霍达回来印证。不想妹妹精明干练,揪出内贼,又搜出书信凭证。有了这些,我自能上折辩驳,拖个□□日,彼时正可将之一举歼灭,彻底还父亲一个清白,还顾家一个清白!”
他这般有把持,顾茜虽还担忧,却也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若说这个,我还使了人重又将你书房并那郭家抄检了一回,但凡有眼生的东西,都要取来。书房里能放的东西有限,便还有什么,怕也不过书信一类的。倒是那郭家,许还有什么旁的东西。”
由此说道一回,两人都觉安心了三分,一时用了些羹汤点心,书房便又送了一份书信来,道是桌子底下寻到的。粗细一看,这封与先前那封一脉相承,好做前后文看的。顾茜点一点头,将书信与顾茂细看,又令洗墨等三人守在外头门窗处,回首与顾茂道:“事情不小,待得郭家那里了结,哥哥与我再去检点一番才好。”
顾茂才一点头,那边老管家亲领了人过来回说郭家的事。他一张老脸黑沉沉的,手里捏着些文契一类的东西,跌足道:“大爷、姑娘,那郭家果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顾茂也不言语,伸手将那一叠文契之物取来,翻看两眼,便是变了脸色。顾茜虽不十分认得,里头田契却是认得的,当即冷笑:“倒是好个手笔,连这些个田宅都置下了!”
“纵是良田千亩,也比不得这几样东西!”顾茂却是抽出田契放到一边,只将另外几样东西一一摆了出来。顾茜细细看来,又认得里头一处宅子的文契,另有似是路引之物,至如旁个,只记了户主等信息的文字,倒不知用在何处。只单单这些,她便觉出有些不对,因皱眉道:“郭家原卖身与我们家,怎还能办了这些?我瞧着,这不是奴婢,竟是正经一户富户乡绅的模样。”
“妹妹不曾经事,也瞧出了里头的蹊跷。”顾茂面露怒色,伸手点了点几张文契,因道:“好个手笔,果是做大事的。想来户帖黄册乃至鱼鳞册里头,那都是细细布置了罢。难怪当年那些个人能陷害父亲,原使了这么财货权势铺路,生用富贵平安四个字蛀空人心!”
顾茜立时明白过来:只消冒险一回,有心算无心,便能赚来泼天的富贵,干净的身份。这自然有那一等或心高或怨愤的人动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再是善待下人,也不能让金银迷了眼的人回头的。
想到此处,她心内不由添了三分担忧,因叹道:“既能使出这般阴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