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比程西早慧些,她试图开导程西。
“我知道。”一番谈话,隐在黑暗里的程西在床上翻了个身,答话也比前面几句笃定了些。
她不知道也知道,总之她对程若航的情愫从不带任何杂念,她从没要求程若航成为她的什么人,她只是希望他的脚步离她不要那么远,她孤独落寞的时候,可以听听他的声音或者望望他的背影。
她不知道她对他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总之她把他放进心里的那一刻,就再也放不下别的男生了。
她不需要程若航回应她什么,所以她不会恼他是相亲还是恋爱,抑或结婚生子。
因为,从头到尾,她喜欢他,只是一个念头。
可是这几年,程西把这个念头过成了她活着的一口气。
只要有他在,她就想努力。
*
程若航:简历投得怎么样了?
晚上熄灯之前,程西收到了程若航一则短信。
程西:……没消息。
程西:你尽管笑我吧。
程若航:预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浪费我气力。
程西:(白眼)
程若航:明天把简历带过来,我刚才拜托肖师兄帮你问问的。
程西:肖师兄?
程若航:他老表是席氏的东家。
程西:这……算走后门嘛?
程若航:你这后门还未必进得了的。
程西:……
程若航:行了,早点睡吧,明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程西:哦。
**
肖师兄还没百分百应承下来,程若航就把饭请在前头了。
他们约在一家法料餐厅,肖师兄一坐下,就挑眉质问程若航,“这是作甚,剁我嘴是不是,这顿饭吃了,不给你小妹找工作了,又不知道想多少招在主任那儿拆我台了。”
“我没你,就不吃饭了。”程若航自顾自地摊餐巾到腿上,用陈述语气来辩驳。
“这是变相跟我表白了?为了小妹的工作,牺牲自己的色/相了?”
“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试一下。”
“我的四十米大刀呢?”肖师兄不愿意!
斗嘴当前菜了,正餐说正题,肖师兄说程西进席氏完全没问题,但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西西的性格,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席氏这两年从上市后,内部竞争也是一个字,斗得狠。况且她还比同级的人小上一岁,若航,你舍得你家小妹去给人家端茶递水嘛?”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和她说过了,社会险恶,没谁惯谁一辈子的。”程若航这一点确实以身作则,他读研读博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即便如今,他也没真正觉得苦尽甘来。
“这话说的,不像一个兄长,像爹,还是急着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亲爹。”肖师兄放下手里的刀叉,浅笑,问程西自己的意见。
“‘斗得狠’是三个字,不是一个字。”程西存心拿玩笑缓解桌面上的严肃。
“地主家的傻闺女,你这样不识眉来眼目,将来被谁咬死的,都不知道。”肖师兄唬她。
程若航的意思,未必就一定要给程西开后门了,给她面试面试也是一种就业经验。
“行了,回头我给席瑨秘书打电话。”肖师兄喝一口餐酒,再瞥一眼程若航,“你这表兄当得可真是没话说啊……”
程西纯粹心里有鬼,手下的刀叉滑在瓷盘上,声音刺耳得很,隔壁桌的一对情侣都张望过来。
出丑的程西只能抱歉说手滑,同时也听到一旁的程若航缓缓开口,“没办法,你知道我那姑姑的,跟个没长脚的雀鸟一样,她这些年也待我不薄,我不管她这个闺女还真就没人管了。”
程若航说着冲肖师兄举杯,以水代酒,说看在同袍的份上,就厚着脸皮讲讲交情了。
“‘交’情。”肖师兄辗转着一个字眼,“你臭不要脸。”
两个男人插科打诨,程西冷眼旁观着,原来程若航也有这样冠冕堂皇的酬酢一面,原来他待程西的好,不过是因为姑姑待他好,他爱屋及乌罢了。
程西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吞咽都难,一口青衣鱼送进嘴里才发现面衣里面有紫苏叶,味道不算清新,她没耐性细嚼了,就着手边的一杯酒囫囵咽下。
程西酒量浅,程若航与肖师兄就这两天各自收的病患讨论了几句诊疗方案,一偏头,程西已经喝完一杯酒,“当水喝呢?”他管教她。
程西冲他扬扬眉梢,不反驳,脸上即刻有了些酒气,她闷闷不语,很想回一句,我不再是个孩子了,不需要你事无巨细地管着了。
可是她没勇气,她没勇气让他知道,她此刻很不开心;也没勇气让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管着她,仅仅出于她是姑姑的孩子。
聚会末了,肖师兄喝了几杯酒,得喊代驾了,他们一道在餐厅外的门廊下等代驾师傅的时候,程西回首正好可以看到餐厅落地窗里面蛋糕柜前,立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女童,打扮俏皮灵气,渴望地眼神瞧着柜台里精致的手工甜点,父母在一旁的吧台处选酒,程西突然有了构画的念头,画的主题便是:我们仨。
程西记得,她还给程若航读过杨绛的《我们仨》,先生书里说,她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
梦境历历如真,醒来还如在梦中。但梦毕竟是梦,彻头彻尾完全是梦。
***
“若航……”
程西的梦,还没来得及造,就被一个轻盈的女声喊止了。
时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