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的林老管家道,“你家这一位大爷可不一般。”
林老管家的身子依旧硬板着,拿着包袱的手稳稳的,笑道:“承白先生吉言了。”话是这么说,嘴里却没什么谦虚的口气,他是看着林瑜的父亲和林瑜两代人长大的,对他更像是隔代的长辈。有人夸自家的苗长得好,自然与有荣焉。
将手里的包袱交个黄石,这是他亲手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头这些年落下了他的笔迹的书籍等等。原本这一回他也想跟去兴化府的,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林瑜好歹致信劝下了。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想不到。到时候是被调往京中还是其他的州府。
按照他的年纪和资历,如果在外多磨勘几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作为本朝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若是当今把他调回去当一个吉祥物也是有可能的。
调回去也有话说,他这次在兴化府功劳苦劳都有了,吏部的考绩没意外就是上上,这样的人调回来其实没什么毛病。
换做是其他人,大约会巴不得回去。偏偏,林瑜是万分不愿意回京中的。
回去了再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他年纪又小,坐在一个位置上一磨勘就是好几年,可不就是浪费时间,到时候他一定会辞官。
是的,如果林如海和常柯敏那边没办法的话,他为了东番那边的发展一定会辞官。理由也是现成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横竖他年轻,做事冲动一些也无妨。
至于,一般来说,辞官后难以起复。这对林瑜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常柯敏在堆满了老头子的内阁大学士之中还算得上是正值壮年,林如海更是年轻,有这两位在,他想要回到官场反而要比辞官容易。
如果不是知府要比知州高上个半级的话,这一回福宁州出事,他再去任上个三年知州也不错。不过,他自己不在意品级的高低,别人不会不在意。
哪怕像福宁州这样的直隶州知州地位与知府平行,就凭着这掉了好些的品级,林如海他们就不能让他从正四品的知府变成从五品的知州去。整整三阶,已经算得上是贬谪了。
要面子的当今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他再不喜欢一个官员,也不会在面上对有功之臣这般做。更何况,他对着林瑜的印象还是很正面的。
原本平调回京中也挺好的,品级没有上升,但是从地方上转回京中就是变相的升迁。到时候再安排一个翰林院又清闲又清贵的位置,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偏偏,林瑜在这个官场之上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胎。
京中同时接到了林瑜的信件的常柯敏和林如海又通红着一双眼睛坐在了一起。
常柯敏抖擞着手,拎着这一回他没有马上烧毁的信纸,只差没有凑到林如海的脸上去,道:“什么叫做已经拿下了钓鱼台,还有这个,郡王爷深明大义,划给他东番北部大片土地,他想干什么啊!”郡王爷,什么郡王爷。东番的王爷还有哪一个,不就是国姓爷的儿子吗?这小子胆肥了啊,居然敢和那边混在一起。之前新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现在,好么!直接跑到人家的地头去了,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不成?
林如海无视了就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信纸,一拍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内容差不多的来,放在常柯敏的眼前,道:“大约是觉得兴化府太小,不够他施展吧!”
他能说什么,木已成舟。再说,就算他劝诫,林瑜也不一定会听,这小子的主意一向大得很,事实也证明他们说不过他的。
常柯敏不顾形象地把林如海掏出来的信件扯过来看了一遍,事实证明这小子给两人说得还真是差不多的内容。除了开头收信人的名字,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气得他捞起袖子就着已经磨好的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将那个小子骂了个狗血临头。
一边的林如海幽幽地吃了口茶,道:“骂他也不中用,那小子打定的主意,就没人拉得回来。”
常柯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老子乐意。”气得连这种粗俗地话都冒出来了。
发泄过后,他才在林如海面前重新坐定,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惊讶的林如海,道:“你倒是坐得住。”
“自他告诉我,他三岁的时候就撬了他父亲的棺材,亲手给他父亲验了一把尸之后,我就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我惊讶的了。”林如海将当年他父亲枉死的那桩事情以及导致的后续给简单的说了下。
说实在的,当年林瑜和他谈虚君策,说要架空皇帝的权利,并对现今的满族皇族及勋贵进行全盘汉化的时候,都没有他第一次听到他给自己父亲验尸的时候惊吓。毕竟,之前的那桩事情林瑜有故意露给他一些征兆,他心里有数。而后面这一桩,完全就是猝不及防之下的冲击了。
“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常柯敏若有所思地道,林瑜的做法算是和他心中隐隐的目标不谋而合,只是比他这种只是在心中隐隐有着想法,但没有形成具体做法的更加清晰明了,并有可操作的余地。
都说天降异人必有异象,林瑜这孩子自幼遭受的经历,若是换了一个人,早就被族里那些狠毒之人弄得家财尽去,甚至连小命都保不住。就算有林如海又如何,那时候林如海身在京中,远水救不了近火。等这边反应过来,只怕连尸体都凉了。
偏偏,这小子一一走了过来。而那些欺辱过他的族人现在要么一蹶不振,要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