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低头时,不意外看到她上蹿下跳的身影,他马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心情很好呢。
裴谢堂撇了撇嘴,心中反而也露出了几分阳光。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第一次登上擂台的场景来。
那一年,她还只有十七岁,在西北历练了四年后,父亲特意带她回来参加武举考试。父亲说:“我们裴家的人,不单单要在战场上打得敌人心服口服,就是朝堂上,也得让他们明白,裴家人不靠祖先蒙阴,也一样能扬名天下。”
于是,她来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新鲜,看什么都很特别。
但是,没人当她是一回事,大家都纷纷看着她的父亲,这位年过半百的战神,露出敬仰的目光招呼:“王爷风采越发耀眼了。今日是来作何,又要选人入寒铜军吗?”
每一次武举考试裴拥俊都来的,他跟当今陛下是拜把子,陛下给了他特权,看中了谁,就可以挑入寒铜军中,由他安排职位。哪怕是没考上,只要被裴拥俊看上,也一样有个光明的前途。天下的武人又有哪个不期待能平步飞升呢?
理所当然的,裴谢堂被忽略了。
有人见她跟在裴拥俊身边,问起来,裴拥俊淡淡一笑:“这是小女,今年十七,来试试运气。”
“将门无犬子,王爷的女儿,也一定是池中龙凤。”有人恭维,至始至终眼睛都没落在她身上。
裴谢堂不悦。
裴拥俊更不解释,只吩咐考官:“无需顾念我,该跟谁打就跟谁打。”
考官知道这位王爷素来对女儿严苛,拱了拱手,没推了说不。
第一战,裴谢堂就遇到了个硬功夫的。
她赢得有点辛苦,受了伤,但那一仗之后,谁不知道,泰安王爷的独生女儿,一身钢筋铁骨,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那一年的武举考试,最后四强争夺的时候,她遇到了朱信之。
朱信之能来参加考试,裴谢堂很意外,两人对上,她更意外。她都不曾想过,当年宫外遇险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了男子汉不说,还学会了一身好武艺,一路打到前四强。只是他仍然打不过她,当他最后被一脚踢下擂台的时候,裴谢堂忍不住挑眉笑:“凤秋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嘛。”
是了,那一年的时候,朱信之还没及冠,未曾得字,外人喊五皇子,亲近的人还只是喊他真名。
哎,时光啊!
裴谢堂拍着自己的脑门,笑眯眯的看着宣角楼的方向,她从未想过,她这辈子还能重新站在这里参加武举考试,也从未想过,再参加考试的时候,朱信之仍然在。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对,这一次,他才是真正的对手!
裴谢堂敛了笑,吹了个口哨,不再看朱信之,挤上前去看公布的规则。
规则没变,仍然是一个擂台的人抽签决定对手,每个人都有个编号,大家上前去抽了编号后,由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编号的人对战,依次内推。因一共六百四十四人入选,分四个擂台对战后,每个擂台有一百六十人,还剩下四个分后会落单,故而甲擂台再多四人对战,其余擂台都是一百六十人。对战第一轮淘汰一半,会剩下八十人,再淘汰第二轮后,就会只剩下四十人。三个擂台总共剩下一百二十一人进入正赛,另有九个名额,是由主考官特点,比如高手遇到高手被打败的,主考官可以两个都留下。
裴谢堂想速战速决,想抽个靠前的编号,结果抽了之后,她是一百三十一号,对阵三十号武人,够等好半天的。
她索性去寻了篮子,主仆二人站在擂台外看比赛。
篮子不懂武功,见人家打来打去,不免吓得捂眼睛。
裴谢堂一直拉她的手,恨铁不成钢:“你这样不行的,你要看啊,要看才知道谁能赢。”
篮子一直记着裴谢堂的话,先前就寻了当场开赌博的玩家,旁边人下注十分热闹,裴谢堂心痒痒,教篮子:“你看着你家小姐的本事。”
说话间,这一轮已经结束,下一轮又要开了。
上去的一个是虎背熊腰的汉子,站到擂台上就是一声吼,中气十足。跟他对阵的是个个子高高的汉子,身法很灵活。两人一条上去,裴谢堂就问:“你觉得谁赢?”
“不好说。”篮子郁闷。
裴谢堂拍她的脑袋:“这都看不出来,你还天天看我跟师傅练武。那虎背熊腰的是练的横功夫,硬得很。那高个子是练得软功夫,跟个猴子一样,你瞧着吧,他保管要耗死那虎背熊腰,不出一炷香,准赢。”
她说着,顺手拍了一张银票在那些赌徒跟前,买了高个子赢。
一炷香后,果真是那高个子取得胜利。
接下来又开了几场。
都是裴谢堂说中,周围的人间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又文弱秀气,个个都说神了,一时间丁字号擂台前格外热闹。她一摸银票,就有人跟着她押宝,没跟上的唉声叹气,动静都传到宣角楼上了。
“王爷,王妃在跟人家赌钱。”长天瞧见,眼角直抽。
孤鹜瞧着他的脸色就觉得好玩:“输给王妃的人不计其数,咱们跟前可不就有一个。”
朱信之也就顺着长天的手看到了裴谢堂,见她乐莹莹并不紧张,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