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胤禩今日一行是刻意要见惠嫔,又怎会算不清沈眉庄的心思。于是面目含笑,一改往日称谓,也用起了妃嫔间姐姐妹妹的称呼,颇为热络道,“眉姐姐说得正是,自入宫以来我便病痛不断,兴许在这清净之地修生养性,反倒得了超脱。”
“妹妹向来最得帝宠,切勿灰心,只怕皇上是忘不了妹妹的。”沈眉庄说的可并非恭维之话,而是发自肺腑。
昨日皇帝才下了旨,今日廉嫔刚刚入。这宝华殿内便是一夜之间洒扫腾挪、陈设换新,就连以往太后日日前来礼佛,皇帝都没费过这等心思。沈眉庄陪伴于太后身侧多日,仅需入殿一目扫看,便对皇帝这份情有独钟心知肚明了。
胤禩微微含笑,做出一副被惠嫔宽慰到的样子。佛堂清净之地不宜多做攀谈,两位主子寒暄过后,便各自于蒲团上跪了,祝祷起来。
直至掌灯时分,两人才起身,胤禩与沈眉庄同出了昭福门,这才一路倾谈起来。
“原本应请眉姐姐到阁台上坐坐,只是一来今夜晚了,二来如今我乃是不详之身,并不敢牵连他人。”胤禩陪着惠嫔绕过往春华门去,口中问道,“只是敢问姐姐一句,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可有缓和了?”
沈眉庄哪里听不出廉嫔口中略显消沉之意,便有意劝道,“妹妹可别提这‘不详’二字,连皇上、皇后都未曾说过,妹妹怎可自怨自艾。如今太后的病虽有好转迹象,只是病情反反复复,怕是还要再调养些时日。待太后大好了,皇上定然会接妹妹回去的。”
胤禩闻言心中一笑,这沈家淑媛倒是一个实心实意的人,幸而她投了太后这么一个靠山,不然以这性情只怕难于深宫立足。但事到如今,沈眉庄这人却是他最为适合的帮衬。
于是胤禩哀叹道,“说了怕姐姐笑话,皇上前段时日还对似卿许诺,待封妃之后可宣召母亲进宫相聚,没想到转眼间便成了今日境况。”
沈眉庄心中同是一寒,没想到皇上不仅对她这可有可无之人薄情冷性,原来对这看似钟爱的女子也是一样反复无常,于是这同命相怜之情,油然而生。
胤禩就着刚点起的宫灯往前走着,根本无需去看惠嫔的表情,便知道她定然是感同身受了。于是继续道,“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儿,如今离家三载,难以相见,不知家中光景如何……”说着便喉头一梗,以帕拭泪。
沈氏毕竟出身高门大户,虽亲人不得相见,但家里人的日子是不会差到哪去的。但见瓜尔佳氏哽咽掩面,不由想起廉嫔家中只有这一独女,只怕日子艰难不少,于是便更添加了几分同情。继而喟叹道,“你这又何必,身子本就不好,想多了又要伤身。别说是你我,就连太后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谁的。”
胤禩用帕子掩着嘴,将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遮住,柔声答道,“姐姐说得极是,贵为圣母,太后能见皇上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又何况你我。”
沈眉庄却是摇头蹙眉,叹息道,“太后想见的人又何止是皇上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