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立在人群中的卫初宴, 心中的怅惘才消散了一些,情绪有了牵扯,她眼中的刀子一般的锐利才化掉了,冷漠也减轻了,转而变成这个年纪的赵寂常有的,那种s-hi漉漉的眼神。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没人敢看她,赵寂因此能够肆无忌惮地盯着卫初宴看,这惹得卫初宴也频频地抬头,眼神中有暗示她收回视线的意味,但赵寂自然不会理会这点暗示,她仍然将目光放在卫初宴身上,直到有臣子上奏。
这个臣子的声音有些陌生,赵寂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终于想起来,这是杨瑞华,现任的大理寺少卿。她简洁地道:“准。”
这没有波澜的威严声音听得人心中一凉,像是在数九寒冬被人从头浇了盆冷水,老臣子们还好,有些新臣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卫初宴是两年以来第一次上早朝,她在下边欣慰想到,赵寂已很能应对朝堂上的事情了,果真是受了磨炼的,甚至比起前世还做的好些了。
“陛下,唐棠鞭杀刘渺渺一案,陛下曾经命微臣去查查刘府后宅,现大理寺已查清,唐黎腹中胎儿的确是被那外室所害,而那外室是刘渺渺带回府内的、出事之后刘家人亦帮着掩饰,因此,刘渺渺先纳外室在前、害死原配妻子的胎儿在后,唐棠因此才当街鞭打了她一顿,因此导致了她的死亡。”
“哦?那么这个案子,你们大理寺是如何判的?”
“回陛下,当街杀人者,原本当判死罪,但,念在刘渺渺并未无辜、唐棠也只是为了出气,因此可以酌情轻判,依臣拙见,当判唐棠流放之刑。”
杨瑞华比起先前来沉稳了一些,他并未想到,后宅之争会牵出这么一桩悲事来,一时也有些唏嘘,不过他是个直脑筋,虽然老师暗示过他可以减刑,但他也只愿做到这个程度了。
“陛下,后宅之事哪家没有?比我家渺渺所做之事过分的也大有人在。若是因为这个便为唐棠减刑,我刘远这把老骨头,如何下去见我那孙女唷。”
杨瑞华的建议一出口,便被站在左前方的一位老人抢过了话头,那老人家须发全白、眼下青灰,正是刘渺渺的爷爷刘御史,赵寂看了这老头一眼,点头道:“的确判轻了。”
此言一出,刘御史狂喜,杨瑞华微讶,卫初宴则也很惊讶地看向了赵寂。
王座之上,年轻的帝王泰然坐着,见她看过来,淡淡对她笑了下,眼中似有晨曦的微光、似有跃动的火焰。
卫初宴感觉好像被灼伤了,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那个桀骜的帝王。
“陛下,小女的确有罪,可她也是无心之私,那刘渺渺是错在前头的,实在不应让小女杀人偿命啊。”
刘家已出人了,唐将军便也出了列,他连流放之刑都觉太重,更何况是死刑呢?他是绝不可能让女儿这样死了的,冒着忤逆陛下,也得发声了。
赵寂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说了声“放肆”,掷地有声道:“一个说要杀,一个说不该杀,朕的朝堂,是容尔等如同泼皮一般互相责骂争辩的地方吗?”
这是小皇帝第一次这般大声地在朝堂上出言,亦是她第一次如此不给情面地叱责重臣,群臣皆惊,便连左相,也不由飞快地抬起头来悄悄看了她一眼,却不料帝王的眼神立刻便扫了过来,好似被刀尖划了一下,左相心中一咯噔,急忙示弱般低下了头。
新主对于朝堂的观察,已然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吗?
“臣不敢。”
“臣有罪。”
伴随着帝王的发怒,唐、刘二位大臣惶然跪了下去,赵寂让他们跪了片刻,在殿内气氛越发低了时,忽然又笑道:“两位爱卿何须如此?你们心中系着自家的孩儿,朕亦理解。来人,将二位大臣扶起来,为他们整理一下袍服。都是国之重臣,在这未央宫内,还是保持一个整齐的仪表为好。”
她在这里说两人的仪表,不得不令人又联想到方才这二人的争辩,顿时,群臣更是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唐将军和刘大人听出帝王还在气头上,也不敢起来。
赵寂见状,忽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作势要下去扶他们,这二位这才又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躬着身子求陛下莫要为了他们做到这般。
赵寂才又坐回去,到了这时,无论她是站是坐,都已成为了绝对的中心,殿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一人所牵动。
她却依然不满意。现在的她竟然还要靠这种手段来震慑朝野,真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