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还是叹,只道这世道无常,做了坏事的人逍遥自在,反而规规矩矩做事的,却被人嘲出千里,当真讽刺。
更讽刺的是,她自己就是那前者。
她轻扬嘴角,转念一想,助燃此炼丹炉火中的这颗火灵石,原本归龙剑派掌门保管,他每日三步不离丹炉,究竟是如何得来此等神器?
脑海中不停翻涌着过往,将千般种可能细细梳理了一遍,以他目前毫无半分法力与人脉的境况,不偷不抢,能让龙剑派掌门心甘情愿交出神器,只有一种可能。
龙剑派掌门,也就是玄珂真人,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这个想法不足以让人震惊,而她越往深处去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惊恐至极,不禁打了个寒战。殊冶在心中描绘出了一部大戏,完全处于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才回过了神。
“你在想什么?”布衫男子背手询道。
“没什么。”殊冶强装镇定,面上瞬间恢复如常,仿佛从未察觉过任何事情,况且任何事都与她毫不相干,她只想保命而已。
布衫男子注视他双眼片刻,几乎不可察觉地笑道:“老规矩,一手交货,一手拿药。”
殊冶这才从袖中掏出一株草药,递了过去。
“就这?”布衫男子接过,蹙起眉头颇有嫌弃之意,似乎诸多不满,“品质越来越差了,还不及那火灵芝药效的万分之一。”
“火灵芝乃万宗圣地独有,天下也再没有第二个万宗可去,自然是不及。但是,妖后魅影服过你炼制的生气丹,却一日不如一日,怎么不说你的丹药里掺了假?”
“可笑!”布衫男子冷眼观之,轻蔑笑道:“那狼妖千年大限已至,生气丹只能暂时恢复她的表象容貌,大势已去,不可逆转,投胎转世不可免俗!”
殊冶闻言不可置信,愣怔退步,“不可,不可,她若去了,还有谁能解我体内噬心蛊?”
噬心蛊只有种下的主人以自身献血作药,暂时缓解蛊虫夜夜侵蚀四肢百骸的痛楚,这世间也只有蛊虫主人知其炼制解药的办法,但殊冶多次讨要解药,魅影总是诸多借口推三阻四,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想了片刻,艰难开口道:“噬心蛊,是不是真的无药可解?”
布衫男子匆匆瞥她一眼,刚要张口,却又憋了回去。
这含义再清楚不过,殊冶万念俱灰,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长生真人,只有你能救我!”
布衫男子面上稍有动容,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向丹炉后行去,过不多时又折了回来,手中握有两个药瓶。
“贫道我有言在先,此记九死一生,纵然能化解噬心蛊,但那妖怪狼的属性从此就与你合二为一,妖不妖,人不人,其中滋味也不会太好过。”
殊冶颤抖地接过两个药瓶,“纵然有一线生机,我愿一试!”
布衫男子不忘叮嘱道:“此红瓶给那妖怪服下,此绿瓶与你自己服下,稍运法力,便可。”
殊冶将手中两个药瓶细细分辨,又暗暗记下,拱手作别:“多谢真人,殊冶就此别过!”
目送那个红色的身影隐没于了暗中,布衫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个笑容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沧桑中隐隐泛起阴毒与狠辣。
“确实,你不必再来了。”
·
夜空中升起一盘圆月,昏昏暗暗中坠着几点星光,稀稀疏疏,却分外闪耀。
兴隆客栈内的一间客房,水灵烟推开两扇木窗,两条手臂扒着窗檐,凝望着夜色低垂中柔和的月光,多日来内心难得的安详。
生活总是迫使人不得不做出选择,就像这月满银阙,有盈有亏,有暗有明,若能时时停驻当下景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主子,夜凉,该歇了······”惜人从她身后轻轻唤道。
扭头望去,两张榻上的被褥已被铺好,于是抬手将窗扇合上,便转身朝房门走去。
“主子你去哪?”
“嘘!”水灵烟近到惜人身前,迅速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向门口望了望,低声道:“别让对门听到了,此事不宜张扬。”
惜人瞧她模样慌张,惜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对不住了。”见她乖巧答应,便收了手,“我现在有些事要办,一会儿我出去之后,你不要泄密与对门,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我睡下了,听到没?”
如此神秘,惜人更是感到怪异,只得又点点头。
稳固好后防线,水灵烟便悄悄地推开房门又悄悄地关上,尽量不发出一丝想动,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晚间,听过那千问不倒的蚱蜢精一番精彩的神话故事后,在最后,她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便是天书下卷。她在上楼时曾问过三六九,那天书下卷究竟记载何事,三六九只答道:“未来之事。”
当她还想问及更多,他却只道:“我只知道这么多。”
只有四个字,她守在窗下看着月色想了多时,冒出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