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慌忙火急的跑了。
花厅里没有火墙,燃了四个火盆,前后大门都上挂了厚实的棉布门帘,倒是不觉寒冷,暖意融融的。
矮几摆在中间,几个小竹榻里揣着保温的暖炉,竹榻上铺了绣花锦垫,坐在上面寒气顿消。
王爷房里的几个姑娘说说笑笑,阿夕也不多话,他的目的就是想尝尝皇城送来的佳酿,细品浅尝几杯下肚愈发觉得不过瘾,这中原的酒虽入口醇香却绵软无力,相比下来,他更喜欢烧刀子,一口下去直冲肺腑的十足劲道,才是大老爷们的下菜酒。
毛尖持壶为他斟酒,几个姑娘们看似娇俏,却也有好酒量,酒过三巡话更多,云雾给阿夕添了一碟八宝鸭真,“趁热吃,空腹饮酒伤身。”
毛尖立即瞪了她一眼,云雾不以为然,问阿夕:“你今年多大?”
阿夕道:“来年三月满十七。”
云雾的眼神很温婉,即便是一直停在阿夕脸上,也不惹人反感,她笑道:“在我们中原大户人家,十七岁还只是个娃娃,爹娘手心的宝。”说到这,眼神变得渺远,眼底的笑也显牵强,“不过也只是大户人家,有多少孩子幼年就不得不承担家事,赚钱补贴家用。”
几个姑娘也安静下来,抿酒不语。
阿夕问:“那你呢,也是为了补贴家用才来王府做丫鬟?”
云雾扯住一个笑,轻声道:“就算是想有个家等着补贴,也只能是痴想。”
阿夕知道问错了话,低头吃菜,不再多言。
云雾突然问:“阿夕,你的家人呢?”
毛尖和她的目光又那么一刻交汇,阿夕低着头,未曾察觉,他淡淡道:“我阿妈死了,其他的人,不想谈。”
云雾笑笑,也不气恼,给他满了一杯酒,“现下大寒天,多饮几杯温酒,可驱寒。”
阿夕拿起杯子就抽,现在才觉出这酒里有淡淡的梅花香,虽极淡极薄,但唇齿间已留下了淡淡花香,和着酒香似有一醉经年的滋味。
这酒居然上头!
眼前景物似在虚与实之间飘忽,花厅里的光线逐现绚烂,圈出圈圈陆离的光晕,矮几边几人面目虚幻眉眼闪动,更显诡异。
他方意识到这酒中有鬼,已然来不及,在倒下前,恍惚觉得耳畔有凉意扫过。
“王爷刚派人回府,叫阿夕去满月楼伺候。”前院门政一把掀开帘子,急吼吼的朝里传话,“马车在府外候着,我派人在府里兜了几圈都没找着人,原来是在这里偷着吃酒。”
毛尖“啧”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就你一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咱们几个这是围护煮酒论风雅,偷着吃酒也只有你们这些被婆娘栓裤腰上管的男人才干得出。”
门政嘿嘿一笑,又道:“赶紧的,别让王爷久等……咦,阿夕这是醉了?”
“对,贪杯醉了。”毛尖道:“你让传话的原路回去禀告,就说阿夕醉了,去不了。”
门政哭丧着脸连连道:“那哪成啊,王爷那边不可久候,据说命人回来时脸色相当不好。”
毛尖还要说什么,云雾拦住了她,道:“那你找两人过来,将他抬上马车吧。”
门政伸头看了看醉死的人,也只得去叫人过来。
毛尖趁着空当,检查阿夕的脸,看了半晌眉头蹙起,“下颌和耳根前未见薄膜。”
云雾道:“也未见得是易容,等王爷回府再从长计议,外面北风刀子似得,给他怀里塞两个暖炉送他上马车吧,记得加一件大氅。”
段阡陌今日早早的来到满月楼买下的雅间,等待的光景里,食不知味,酒不对口,竟觉得自己像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
他特意甩开阿夕来赴约,就是为了同司马晴好好品味这难得偷出来的彼此独处。
若司马晴未见阿夕勃然大怒还好应付,却不想他竟搬出儒家“仁”、“礼”、“义”来含沙射影指责他堂堂一个藩镇王爷,圣上亲弟,抛却廉耻言而无信,看来司马晴是料到他会这样做,来前就做足了准备想好了对策。
段阡陌本就气闷,以至于阿夕不紧不慢的掀帘进来时,看到他蔫眉耷眼的样子,更觉衰的不忍直视。
“王府离满月楼来回不过三刻钟,你竟让本王堂堂一个王爷,等你快半个时辰,怎么当奴才的!?”
阿夕是在车上转醒的,睁眼就觉头脑混沌,检查脸上完好的易容后稍稍放下了心,路上一直在回想毛尖和云雾给他下药的动机,她们既然这样做,就是有所怀疑,王府看来是不能在久留了。
离开王府,说来简单,只是一脚踏出而已,饶是他段阡陌如何只手遮天也绝寻不到隐藏大漠深处的他。
可段阡陌又怎会花心思来寻他呢?
为他这一根牵系两端的红线?亦或是身背契约的逃奴?
第二个理由更牵强。
想想还真找不出能羁绊彼此的缘由。
于他来说,自己只是红线和长工,薄如蝉翼的关系,一点即破。
他站定在门帘处,相隔席上的段阡陌大约十步,还未完全清醒的头脑连带着视物也不甚清明,但段阡陌眼里的厌恶,却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想忽略都不能。
☆、第十六章
阿夕立于帘前,眸里凝定如渊,看不出面上悲喜,瞧不清心底哀乐。又让人心里陡生凄然,如苦寒大地深雪午夜,鸣蝉透明的翅膀,载不动黑暗的沉凉。
段阡陌紧拧的眉结微不可见的跳动,司马晴因段阡陌的态度生怒,又因见到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