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少年与百官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茧峥听见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虽有不同,他却认得出是自己的。
“爹,为何不让弟弟看兵书?”
紧接着响起一男子的声音,带着复杂情绪和化不开的悲伤。
“峥儿,你还小不懂,战场比之朝堂更为凶险,朝堂之上为父还能护你们三分,战场……”
茧峥幽深的墨眸闭上,眼角的泛红泄漏出他此刻的心情,却阻止不了对话的继续。
“爹,孩儿同弟弟是孪生子,灵根体质皆相同。朝堂之上孩儿愿为弟弟扫平障碍,光耀门楣,只求爹允了弟弟。”
只听砰然一跪。
“峥儿你!唉,这又是何苦?”
“爹,弟弟生来便是鲲鹏,本就该翱翔天地。爹,求您允了孩儿。”
“这……罢了。峥儿,你别后悔!”
别后悔……
茧峥越发握紧掌中温度暖和的手。
他从不后悔。
千万年,他弄丢了一次,如今不会再丢了。
掩盖满目苍凉,刻在灵魂上的疲惫恐惧却怎么都藏不住。遗失多年的记忆回笼,每一片记忆都在诉说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良久将翻涌的情绪压制,茧峥却察觉掌中的手有挣脱的迹象,不安地看向身旁,林嵘正看向某处,双目中满是悲戚,举步向前时,手本能地想脱离他的掌控。
此时林嵘所看的战场已城破人亡,原本站立在城墙之上的银耳兽人单手执剑,身中数箭,仍未倒下,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挥剑斩去数人。
在银耳兽人的身后只有十几个士兵围成的圈子,周围满是敌军,毫无胜算,败已是定局。
“元帅,快走,这里我们挡着!”一个士兵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字,他的伤比银耳兽人更重,仅凭一口气站立着。
银耳兽人惨笑,满是苦涩,声音却铮铮有力:“魂云儿郎岂能做逃亡之流!”
“元帅!”
“不必多言,哪怕是死也得给家乡父老争取时间,杀!”
飞溅落下的鲜血染红寸寸黄土沙地,高筑的城墙上不知谁的血蜿蜒爬下。林嵘看着这一切,他不识得这些兽人,却看得出攻打而来的是人修。身体微晃,他有种很久之前自己也曾如这银耳兽人,阻止着外族入侵,护着身后的国身后的家。
林嵘忍不住上前伸手却穿过了银耳兽人的身体,只摸到一片虚无。周围的兽人士兵已全数倒下,数十柄灵剑骤然贯穿银耳兽人。林嵘眼睁睁看着银耳兽人缓缓倒下,用手中的兵器扎入地面撑住身体。
银耳兽人目光涣散,弥留之际发出低低的笑声,干裂的双唇动了动,眷恋地看向远方直到目中失去最后的光彩。
林嵘愣愣看着,一道声音像划破时空,沾染着岁月沧桑降临耳畔,满是遗憾与叹息。
“汝……为何而战?”
战场的一切皆被定格,林嵘望着银耳兽人至死都未合上的眼睛,没有回应声音。
声音的主人也不急,静静等待着,一盏茶还未得到回答方才又问了一遍。
“汝,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
林嵘闭上眼睛,脑中出现了一段画面。
黄袍加身的男子头戴龙冠站立一方华丽殿堂之内,隐含龙气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在其不远处跪着一个身着红色军装的少年。
少年面容明亮艳丽,漂亮的桃花眸中是帝王都无法让其俯首的傲然。
帝王并未因少年的举动而不满,只背过身去看身后工匠精心雕琢的国图,沉声道:“嵘卿,朕有一问。”
少年双眸微眯,帝王续道:“若封你为帅,你为何而战?”
少年扬眉,深思片刻道出答案。
这答案使林嵘握紧了双手,良久方才睁开双目:“为……本心而战。”